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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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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0 03: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的原名叫爱别离,后来一度改作血变,再后来我还是决定用原名。爱别离是佛家所 谓人生八苦之一。此八苦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别的就不 多说了。

写完此文不久即看到一则有意思的文章,大意如下。

古老绵长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孕育了人类文明史上曾经盛极一时的灿烂的巴比 伦文化。最后,纯洁善良的母亲河却无可奈何地目睹了巴比伦王国走向灭亡。

在公元前六世纪以前,巴比伦城一直是地球上的第一大都市,城墙有100米高,25米厚, 38000米长,250个城门一律由黄铜精铸而成,高耸入云的空中花园被后世的史学家列为世界 七大奇观之一。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骄傲的700万人口。

对巴比伦的灭亡有多种解释,但其中的一种令人深思。

对于性的重视,是巴比伦宗教的核心,政府有法令鼓励女子卖淫,并冠之以“神圣的妓 女”之称,且奖励私生子。在首都,人们把几位女神淫艳的雕像供奉在各处神庙里,许多崇 拜她们的年轻貌美的少女结成“礼拜党”,住在寺庙附近简陋的房子里,光明正大地接待嫖 客。她们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反以女神自居。巴比伦的男人名正言顺地普遍纵欲。

可怕的性病开始出现并最终广泛流行,当时的医生束手无策。一旦得了性病,就像如今 得了艾滋病一样,被认定为死亡。

接下来便是:人口急剧减少、性病急剧流行……

毁灭前的巴比伦人已经意识到这个城市即将毁灭,他们怀着绝望将最后的悲号刻在了城 砖上。几千年过去了,强大帝国已经被时间的黄沙掩埋。而这些文字却仍然静默地躺在那里, 仿佛还在嘶喊着什么:

一种丑恶的病症, 结着无法诊治的疮疤, 被死亡咬定……

(一) 叶青衫正在写一封信,但是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光景他却只是呆呆地坐着,手里的铱金笔悬在离纸一两厘米的地方,目光一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桌面。在桌子上摆着一束许久没有换过水已经发蔫的花,还有一只薄薄的电子钟。不过叶青衫的目光是落在另一件东西上,那是一幅像片。在像片里叶青衫和一位长头发的姑娘快乐地并肩站立,身后是明媚的秋阳。

别跑,小心点,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才不管呢,除非你追上我,一个同样遥远的声音在说,伴着银铃样的笑声。秋天的太阳从已经变得有些稀疏的树梢上透下来,在干爽的地面上变成无数榆钱大小的光斑。空气带着微微的凉意,但是吸进肺里很舒服,有股好闻的味道。也许这就是秋天的气味。小菲我捉住你了小菲,一个声音说。这不算,是我自己停下来让你捉的,另一个声音说。

叶青衫叹口气,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纸篓已经满了,都是像这样的纸团。我真的应该写这样一封信吗?叶青衫想,这能代表什么呢,能让我平静吗,能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能——留住小菲吗?一丝亮点从叶青衫的眼角闪过,他感到有股咸津津的东西滑下喉头。我已经失去哭泣的力量了,叶青衫接着想,但是想不到我还能流泪。叶青衫从坐位上站起,慢慢朝门外挪动脚步。门外是客厅,有些拥挤地摆着些算是不坏的家具。客厅里有七八个男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坐着。他们紧张万分地注视着叶青衫,刚才当叶青衫将自己独自关在小屋里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里每一个人都难脱干系。现在好了,叶青衫自己出来了,每个人都暗暗地吁出口气。我们走吧,一个人上前说。他小心地看着叶青衫的脸。叶青衫机械地点着头,他知道此时在这幢普通公寓房的周围起码 有上百人担任着警戒。

是该走了,要不邻居们会被吓坏的。他们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衫戴上墨镜,被几个人簇拥着出门。身边的人不断地用对讲机通着话,一副如临大 敌的样子。道路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车辆。当小车开出很远之后叶青衫仍 然不住地回头望着七楼上那间拉着深红色窗帘的窗口。家,那就是家,但以后不再是了。一 切都改变了,是从一年半以前的那个慌张的清晨开始的。人生真像是一个梦,谁也不知道什 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                  (二) 有件事说出来吓你一跳,林小菲一边收拾一边说。她赶着上班,急得不能再急的样子。 叶青衫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已经见惯了林小菲每天早上的慌张。林小菲要赶在八点 钟上班,但她睡觉时是完全记不得这一点的。叶青衫以前还催她,但后来知道没用也就干脆 不管了。

什么事?叶青衫懒懒地看报,相比之下当记者的他作息时间要宽松一些。又是你们破医 院里的那些破事?

什么破医院,林小菲反诘,但口气有些软。她是区医院的护士,那里的确是个有点破烂 的地方。我是说正经的,我以前的一个同学调到市里的一家研究所当副所长,上月底邀请我 们几个老同学去玩了一下。

等等,叶青衫来了警惕性,哪个同学啊,是不是那个——老麦。

林小菲忍不住笑。你还猜得挺准,她收住笑说,都五六年了你还把人家记得死死的,别 人现在可是青年专家了。

叶青衫放下报纸说,我倒想忘了他呢,不过就怕人家还惦记着咱们。他说着便盯着风姿 绰约的林小菲死看。

想哪儿去了,林小菲没好气地说,我是说正事呢。当时他们正好和市防疫站在搞一个小 范围的检疫,我没事也去查了。再过几天就能拿结果。

叶青衫心里咯噔了一下,查的什么?

林小菲得意地偏着头朝门外走。你准想不到,AIDS,听过吗?就是艾滋病。

叶青衫脱口而出,没事查那玩意儿干吗?听着就脏。快去撤了。

林小菲退回来严肃地盯着叶青衫看,然后仿佛有大发现地说,我的叶青衫同志,你是不 是做过什么坏事情啊,是不是做贼心虚啊。

叶青衫哑然失笑。我哪会做过什么坏事,算了,不跟你说,一点正经没有。他低头看报, 但立刻补充道,出门注意安全。

林小菲应了一声,人都走出门了却又回头调皮地晃晃头。别想老麦了,人家可没得罪你, 还有,记住吃早饭。

门碰上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叶青衫翻看着报纸,心里却想着上午要赶写的稿件。 世界在窗外喧闹着,风掀动着窗帘。过了一会儿他伸着懒腰起床,准备去上班。临到要出门 时却始终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才想起是林小菲叫自己吃早饭的事。 叶青衫不禁一笑,他当单身贵族时曾经长达十年没有吃过早饭,但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居然 被林小菲硬生生给改正过来了。在三年前刚刚成家的几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要半强制性地完 成早餐定量,现在他就算想不吃早餐也不行了——已经惯坏了的肠胃根本就不答应。

叶青衫走进饭厅,餐桌上有一只干净的空碗,旁边是剪开了口子的一袋营养麦片和两个 煮鸡蛋。叶青衫打开桌下的开水瓶,温暖的热气冒了出来。

电话铃响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3-10 3:40: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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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0 03: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何夕研究员在研究所门口张望着,直到载着叶青衫的车子进入他的视线时才稍稍变得轻 松一些。叶青衫知道何夕反对自己走出研究所一步,他知道这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巴不得自 己整天都呆在他眼皮底下。不过叶青衫也知道何夕是对的,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他知道自己 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中。

叶青衫下车,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何夕的助手肖野在前面引领着他。叶青衫平安回来何 夕显得很满意,他的步履很轻快。叶青衫知道在何夕眼里自己是一座金矿,不过对叶青衫来 说他只是在履行一个约定,只是为了保住他想要保住的东西。保安人员并不知道他们奉命保 护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在他们的记忆中就算市长来视察时也不过就是这个标准了,但 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政要。他们只知道上边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人的 安全,并且从后来的事情来看这并非小题大作。几天前的那件事证明了这一点,老天,那件 事想起来可真可怕。那个叫裴运山的人准是个疯子,让那么多人来送死。

保安只跟到三楼便止住了步履,再往上已用不着他们。何夕同叶青衫换上全密封工作服 通过消毒通道,厚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向外隔绝了一切。门上是一行红色的字:

病毒实验区:第三级(level-3virus)。

研究人员穿上全密封工作服后变得千人一面,只能通过头部的玻璃罩见到人脸部的一小 部分。但是并不妨碍叶青衫一眼认出老麦,因为他的眼神与众不同。老麦的眼睛里有一股火, 仇恨之火。老麦毫不掩饰这种眼神,只要可能他总是死死盯着叶青衫看,直到后者每一次都 抵受不住而深埋下头。叶青衫读得懂眼神里的意思,读得懂那种刻骨的仇恨。但他却很奇怪 地希望那眼神能够再锋利一些,能够变成一把刀子,刺穿自己的肺腑。他止不住地想也许那 样自己还能好受点。

殷红的血顺着玻璃管道涌进自动采血器,采血器的刻度定在两百毫升处,到点后会自行 停止。叶青衫独自躺在矮床上操作着,他现在干这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感到臂弯处隐隐 作痛,头部也有些发晕。这段时间差不多每隔一个月就会采血一次。实际上这样密的采血频 度已经有些超限了,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也许他是最迫切地希望这些血流出身体的人。叶青衫不知道这些血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后又流向了什么地方,他只见到当何夕博士看到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时两眼放光频频舔动嘴唇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匹嗜血的狼。不仅是何夕,实际上几乎每一个研究人员见到那些血时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拿着试管仔细端详,目光贼亮贼亮。采血器发出一阵短促的蜂鸣声后停止了工作。叶青衫有些疲倦地撑起身体。何夕从试管的丛林里踱过来,咂着嘴取下采血器。好了,你去休息吧。何夕说,目光只看着暗红色的液体。记住多吃补充铁质的那几样药物,他补充道。由于穿着工作服他的声音有些瓮。

我知道,叶青衫答应着。他想了一下又说,你们的工作还能加快些吗?

何夕转过头来说,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工作已经足够快了。

叶青衫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如果需要更多的血的话我能提供,我的身体很好。你们千 万不要因为这个影响进度。

何夕稍愣,淡淡地点头说,知道了。我们的血眼下够用了。

我想去看看小菲。叶青衫突然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四) 我是叶青衫。请问你们通知我来有什么事?叶青衫环视着眼前这间大屋子,由于赶路他 有些喘。这时他看见老麦走了过来。

是我叫人通知你来的。老麦还跟几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眼镜的度数似乎加深了些。 到办公室谈吧,有点小事。

叶青衫刚进门便看到了满天的星星——那是老麦的书生之拳的力量。你这个狗杂种王八 蛋。老麦粗俗地骂道,白净的脸庞变得扭曲。是你害了林小菲。

小菲出了什么事。叶青衫顾不得还手,他直感到出事了。

你还装糊涂。老麦双眼瞪得很大,林小菲上次在我这儿作了一个检查,她感染了HIV。

叶青衫看不出老麦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时间他简直懵了。HIV,小菲感染了HIV,这怎么 可能。他求助地看着老麦,期待对方突然露出捉弄的笑脸来,但是他失望了。

按规定病人应该首先知道自己的病情,老麦说,但是我没勇气告诉她。如果你有这个勇 气的话倒可以试试。老麦仇恨地瞪着叶青衫,你有什么可说的。

说……什么……叶青衫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几个无意义的音节,过了一会儿他稍稍镇定了 些。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问。

老麦伸出戴有手套的双手说,知道我为什么必须戴上手套才敢揍你吗?你是病人的丈夫, 极有可能也感染上了HIV。

你现在必须作检查,老麦露出痛苦的神色,我查过林小菲以前的病历,她从未有过输血 史。我认定就是你把HIV传给林小菲的,我认定。老麦仿佛失去了控制地大吼道。

几天后叶青衫的检验报告出来了。老麦拿着报告单一语不发,脸上是古怪的神情。叶青 衫坐在老麦对面的凳子上,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等他。他突然觉得自己作这个检验根本是 没有意义的行为。老麦说得对,小菲感染了HIV,除了是自己传染给她的难道还会有别的原 因吗?叶青衫有些无奈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叹出口气。只能是那次了,就那一次 ……

先生我们别唱了。你看他们几个都上楼去了。圆脸小姐猩红的嘴几乎碰着叶青衫的脸, 一股热气在他的耳边扫来扫去。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空的啤酒瓶和乱七八糟的小吃食,电视里 有一大群人热烈地晃来晃去,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正拼命嘶吼着。

叶青衫的头晕乎乎的,记忆中他从没喝过像今天这么多酒,也许是今天太高兴了。没想 到第一次出来拉广告就遇上老同学正好在对方单位里管事,结果轻轻松松就谈成了。当然, 在接下来的酒宴上叶青衫也就多喝了几杯。在叶青衫的记忆里自己是不胜酒力的,记得十岁 的时候他偷了大人的酒来喝,结果一杯下肚便晕乎乎的,不敢再饮。此后一直到十来年后在 大学里他才喝了生平第二杯酒,结果又是晕乎乎的,从此叶青衫便滴酒不沾了。今天他一上 桌便大义凛然地说自己一定舍命陪君子,然后便仰脖子倒下一杯酒说,好了,我已经说到做 到了。

桌上的人全起哄说不算不算,但叶青衫坚决不再端杯。这时老同学说了句我敬你一杯, 一杯就行。叶青衫推了半天终于拗不过喝了,头还是一阵阵的晕。这下算是开了头,叶青衫 便见到一只只酒杯都仿佛风车般在自己眼前轮番上场。几圈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 头晕,他每喝下一杯酒都指着太阳穴的位置说一声,我不能再喝了。但是风车丝毫没有停下 来的意思。头晕,晕得厉害,我说过我不会喝酒的。叶青衫又说了一句,然后又是一杯酒。 桌子上已经有些乱了,一些人开始频频地起身上洗手间。老同学眼睛已经红了,他有些惊奇 地看着稳如泰山的叶青衫。你光是头晕吗?他问。叶青衫想了想,然后点头。原来你光头晕, 老同学玩着手里的杯子,但是没有敬酒的意思。我们找地方玩玩吧,老同学说。

圆脸小姐见叶青衫没作声,起身到门边摁下反锁。不知怎么搞的电视里换了画面,白花 花的肉团充斥了屏幕,伴音撩人不已。叶青衫觉得自己呼吸不畅起来,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的时候圆脸小姐的嘴已经凑了上来。我想,圆脸小姐在叶青衫的耳根子喘着粗气说,先生你 好帅。同时她的手牵着叶青衫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口里呻吟着。叶青衫感觉半边身子都麻 了,他心里知道这一切只是圆脸小姐的生意经,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帅。小菲到外 地培训已经走了半个月,而且还要半年才回得来。叶青衫的头真是晕极了……

老麦放下报告。他的眼神变得更古怪了,一语不发地盯着叶青衫看。

告诉我实情吧,叶青衫说。

你的病毒抗体检测是阴性,也就是说你没有被感染。老麦语气平静地说。明天带林小菲 来一趟,我们打算给她复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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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0 03: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你现在不能出去,何夕的口气不容置疑,你要遵守我们的安排。

叶青衫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何夕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不死心地说,就半小时,我 就去半小时,我看一眼就回来,就一眼。他求助地看着一旁的肖野。肖野自然明白叶青衫眼 里的意思,他嗫嚅着想开口说话,但何夕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

你知不知道上一次因为你想回家看看,我们派出了多少人保护你。何夕没好气地说,你 该明白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现在外边有人出上千万的价码来抓你。想想那个叫裴运山的家 伙,上回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会儿早变成干尸了。

我不管,叶青衫突然流出了眼泪,我要去看她。我要去守着她。他冲动地朝外奔去。何 夕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叶青衫快要冲出门的时候才冷不丁地说,你可别忘了我们的 约定。

叶青衫像是被重物击中了般立刻僵立当场。他转头看着何夕说,你们不能那样做。

何夕咧嘴一笑,我们也不想那样做,不过只要你不遵守约定的话我们就会说出林小菲到 底得的是什么病。到时候包括她的父母以及朋友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眼里纯洁可爱的 林小菲原来并不是得的什么普通的传染病,而是让常人难以开口的艾滋病。

我们不能那样做,肖野脱口而出,我们有责任为病人保密。他看上去很吃惊,似乎想不 到何夕会这样说。

何夕的眼睛猛地一横,你懂什么,他恼怒地说,什么是责任,我就是要说,林小菲得的 是艾滋病,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是AIDS。我说的是实话。

不,求你不要说那个词,不要。叶青衫抱住头蹲下,他的肩膀不可抑止地颤动着,眼泪 滴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所以你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何夕满意地点头,我已经安排医院给 林小菲最好的治疗,她的情况相当不错。你惟一正确的做法就是同我们配合,其它的事都不 要去想。相信我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好好考虑吧。

何夕说完便丢下叶青衫独自朝办公室走去,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正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里忙碌着。何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办公室,但是刚一进门笑容便消失了。他打开电脑 输入密码,几秒钟后一幅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看上去是躺在病床上的一个人,病人的头发已 经半秃,面色蜡黄,眼眶深陷,嘴唇溃烂,长满酵菌泡泡,皮肤紧绷在骨头上,像一把收起 来的伞。身体上面分布着许多铅灰色肿胀的卡普西氏肉瘤疙瘩,那是一种皮肤血管癌。病人 身上许多部分长着褥疮,有些已经变成了流脓的小洞。病人身材中等,但体重绝对超不过三 十公斤。

照片下面是一段说明。

……病人嘴和舌头常常发生剧痛,已经不能进食。今晨突然发生急性腹痛,吐出大量腹 液。皮肤出现的大面积的皮疹正在加剧。在其身体的内部和外部都出现大面积感染的真菌团 块。上周脊椎抽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病人脊液里有少量囊球菌。现在暂时还未影响到思维, 但发展下去将成为致命的囊球菌脑膜炎。

外面传来敲门声。何夕猛地关掉屏幕。

部长要来参观。肖野在门外说。

                  (六) 明天,明天可不行。林小菲拨浪鼓般地摇头,短发轻快地飘动,她正忙着涮碗。上礼拜 我们就说好明天上街买那套衣服的。叶青衫知道林小菲说的是那套淡紫色貂毛领短大衣,她 已经去看过好几回了,每次试完总说有地方不满意,要么是腰大要么是领子样式不好看。但 叶青衫知道衣服其实很好,简直就像是为林小菲定做的。林小菲每次脱下它只是由于价格,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点但谁都没说出来。到后来店主也看出这一点了,价格更是铁口钢牙分文 不让。但是林小菲配上那套衣服的美妙身姿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叶青衫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已经说好明天去买下来。

灯光下叶青衫的脸色有些灰白,像是没有休息好。电视里放着林小菲爱看的都市言情片, 几个人在里面热闹地哭哭笑笑。我已经给你办了住院手续。叶青衫说。

住院?林小菲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盯着叶青衫看。过了好一会儿她接着说,你是不是有 事情瞒着我。别忘了我还算半个医生,白细胞稍稍高一些很常见,只是点小炎症,用不着住 院。

叶青衫的目光有些躲闪。小心点总是没错,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

林小菲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倒吸口气说,难道是在老麦那里作的那次检查的问题?她的 脸色开始发白。你告诉我实情,林小菲大声说。

叶青衫很努力地想露出轻松的笑脸,但他实在做不到。他深埋下头,但这个举动等于承 认了林小菲的猜测。

一个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叶青衫觉得这个声音就是打在他的心上。这套青花 瓷碗是结婚时别人送的,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事故。当然,碗总有打碎的一天,但是,叶 青衫想,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巧得让人害怕,就像是象征着什么。

我也查过了,我没有事。叶青衫突然补上一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后悔。这么说是什么 意思,是表示问题与己无关吗?是表示对林小菲的诘难吗?或者,是暗示一种追究?

林小菲愣愣地站立,无暇顾及脚下的碎碗,沾满油腻的双手悬垂在胸前微微颤抖。过了 好半天她才转头看着叶青衫说,我没有做过什么,我不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你相信我。

叶青衫上前扶着林小菲的肩膀说,你不要乱想,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们明天就找老麦 复查,准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直到这时才有一滴眼泪从林小菲眼睛里滑落下来,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相信我,她 用很大的声音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这个家的事。

我知道,叶青衫扶住她抖动的肩膀,不要急,明天会查清楚的。

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七) 何夕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目送车队离去,肖野陪在他身旁。叶青衫不动声色地看着这 一幕,他真想朝车队扔块炸弹。刚才那位侧面体形已经胖得像个梨子的部长和人们告别时出 了点问题,当时他向在场的每个人伸出手表示勉励。希望你们继续努力,艾滋病也不过是纸 老虎嘛,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在这项研究上一定要走在世界前列。

他热情地重复着这句话, 但到了叶青衫面前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止住。他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嘴大张着却吐 不出字来,只剩下一副定格的笑容。叶青衫当然知道对方顾忌着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 么办。肖野最先反应过来,他机敏地伸出手去同那只失去了目标的手相握。部长紧紧抓住肖 野的手,就像是捞着根救命的稻草。车队去得远了。肖野侧头在叶青衫耳边说,这很正常, 部长不是内行出身,外行都是这样。叶青衫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紧急事件是在大家准备返回时发生的。一队从天而降的武装分子突然包抄过来,他们的 目标相当明确地指向叶青衫。保安和他们交上了火,血光和惨叫交织起来。只几秒钟地上便 丢下几具尸体。对方的力量相当强,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军人。但是保安占了地利,对方的 死伤占了大头。看得出有人出了大价钱,否则他们不会表现得这样卖命,简直就像是忘记了 死亡。

叶青衫跟着何夕飞快地朝研究所里面跑,肖野跟在他们身后,只要进了门他们就是安全 的。但是肖野突然摔倒了,叶青衫想也没想地便返回到肖野身边。何夕在门里万分着急地嘶 喊着,快过来,他们要的是你,不用管肖野。叶青衫没有理他。这时一颗子弹擦着叶青衫的 额头飞过,打在他面前不远的地上,激起一溜灰尘。

他妈的,你小子在干什么。一个粗嗓子男人吼道,老板说过不准伤那个人一根毫毛,要 是他流了一滴血你小子就别想要脑袋了。

叶青衫突然大笑起来,他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荒唐了。他一边大笑一边拖着肖野冲进了门。 血,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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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0 03: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亲爱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尽管你曾经打算向我隐瞒。而且老麦也没能拗过我的坚持,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

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恨过你,但是这段日子我仔细地想过了,我不怪你,真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就算你曾经背叛过我,但我知道你始终是爱我的。也许有人会说我傻,说我是自欺欺人,但如果说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那么多快乐时光都是虚假的,如果说你对我说过的那些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也是虚假的,如果说当我成为你的妻子时内心里涌起的巨大幸福感也是虚假的,如果说你看着我的那种深情目光也是虚假的,那么我宁愿马上去死。

我不后悔嫁给你,真的,尽管我差不多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我不后悔。你后悔娶我吗?亲爱的,我知道你不会。

有件事我想委托你替我完成。我知道这种病到了晚期会很可怕,会失去知觉和思维,整个人都会变形。我害怕那一天到来。所以我想请你帮助我,让我有尊严地死去。这是我求你办的第一件事情,请一定要答应我,亲爱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也是我之所以写这封信的最主要的原因。老麦告诉过我,如果把你的血一次性地全部输给我的话能够让我多活八到十年。亲爱的,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我知道爱我的你有可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我了解你,我是凭我们之间的感情作出这个判断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但是,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做,你没有这个权力。我们只是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两个人,我们的故事无论对自己而言多么重要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是,你的生命现在已经关系到无数人的幸福,你可以为我一个人牺牲,就如同我也可以为你牺牲自己一样,但我们无权将无数人的希望拿来殉葬。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我的良心将永难安宁。无论如何请不要陷我于那样的境地。你懂我的意思吗?

亲爱的。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活着进地狱。如果我活着而你连同世上的无数人却因为我而死去,则我生又何欢?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见面,如果不能的话这就算是我的遗言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同你共度的美好时光,尽管那真是短暂得让人想起来就感到心痛。 永别了。 ——永远属于你的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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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0 03: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叶青衫给自己接上了采血针,他环顾着四周,目光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终于缓缓闭上双眼。 采血器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叶青衫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脸上一片安宁,一滴细小的泪水正缓缓自他的眼角滑落。他的双手叠放在胸前,手里拿着一朵初露芳菲的玫瑰。在他的上衣口袋里露出一角白色的信纸。

那是一封信。一封叶青衫写给这个世界的信。 ……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终于可以让自己解脱出来。现在回过头来看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我看清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为何上苍会选中我,让我拥有这些令人永生难忘的经历。我不知道后来的人会怎样评价我这一个人,老实说我也并不关心这个。

人们告诉我说,我之所以能够对HIV免疫是因为我的血液系统产生了突变。尽管我不会发病,但是我的血液里满是病毒,我的血变脏了。但是,仅仅是我的血变了吗?你们的血难道就没有变吗?肖野的血难道不是变黑了吗?裴运山的血难道不是变臭了吗?而何夕的血则是变冷了——尽管他的学识无人能比。这段时间我常常会想到上帝,《圣经》里的这位脾气暴躁的全知者总是常常给世人降下灾难。以前我觉得他是一个暴君,可现在我却觉得上帝真是很公正。一切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血变的世界应该受到惩罚。不过我终究没有失掉希望,是的,希望——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词。这都是因为我的妻子林小菲,她虽然感染了HIV但她体内流淌的血却是世界上最干净的。

小菲,当我写下你的名字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你美好的面庞。我常常在想命运待我真是太好,让我遇见了你。而你成为我的妻子更是我生命中的奇迹。今天清晨我去看望了你,你已经一连昏睡了几天。我知道可憎的病毒正在吞噬你的生命,它已经完全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你要求的事情我会照办,我已经签了委托书,今天就会有医生来执行安乐死。你将会如你所愿的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小菲,现在第一支疫苗已经试制成功,人类征服艾滋病这个可怕恶魔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HIV毁了我的生活,但是我最终扼住了它的咽喉。人们打算在今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再陆续从我身上抽取三千毫升左右的血液,然后以此为基础开始规模化的疫苗生产。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抽血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时我会将采血器的尺度定在六千毫升的位置上。是的,这将是我全部的血液,我会同你一道离开这个世界。

别为我担心,小菲,其实现在正是我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刻。很久以来我一直生活在无法摆脱的阴影里,而直到现在我才感到了轻松。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没想到我们初恋时的这句话竟然真的成为了谶语。现在我想起这句话时流出了眼泪,可我记得当初我们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笑得像两个小傻瓜。如果我没有感染上HIV也就不会有我们的悲剧,但也就无法发现我是一个血变的人从而减少无数另外的悲剧。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但让我永远都无法释怀的是我让我的妻子成为了这出悲剧里最无辜的女主角。对爱情的不忠是我身体上的毒瘤,现在我终于可以勇敢地挑破它,除掉里面的脓液了。只有这样 我才敢来见你,因为你是那样的纯洁而善良。亲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血已经脏了——尽管对裴运山那样的人来说它是无价之宝——我要流尽它。我将重新找回昔日的干净之躯,我将如释重负地带着新生的喜悦,带着玫瑰花,与你相约。 爱你,小菲。 天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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