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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妩媚小猫

紫灯区——一部真正身体力行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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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踉跄的身影终于消失了。我依然站在阳台上的雨里,望着她跑过的那条路,满脑子飞旋着的都是那只白色的大鸟。

  何峻猛地从身后抱住我,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你不要因此受刺激啊!”

  我木然地站在何峻的怀抱里,疲惫地说:“受刺激的应该是她,你是她的男朋友,不  
是我的什么人。”

  “她说的全是疯话!”他急切地分辩说。

  “但你是他的男朋友!”我说。

  “对不起。相信我没把真相告诉你,是为了给你一个完美!”

  “你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又为了给她什么好处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迷惑了!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已经做出来了!”他依然环抱着我,痛苦地说。

  “算了,都不重要了。我就要走了。”我无力地说。

  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久久不肯离开。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阳台上的风雨里僵持着。我听见了何峻轻微的唏嘘,分辨不出顺着脖子流下的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对不起。我做梦都想让‘菊园’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吗?”他哽咽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菊园’了。”

  他忽然松开我,转身站在我的面前,又紧抓住我的双手,满脸滴水地说:“不要再对我重复那句话!如果你不肯原谅,我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他非常可怜。

  “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又说。

  “没必要追究实质。”

  “不,必须澄清,不然我在你眼中就是个骗子!”

  “我累了,想平静一会。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疲惫地说。

  他终于换上衣服,不甘地走了。

  我赶紧把身上滴着水的睡袍换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何峻那件刚被换下的纯白色睡袍就挂在上面,仍在滴水。我轻轻抚摸着它,上面已没有了他的体温,只有一波强似一波的冰凉之意。

  我无力地走到床边,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风雨中飘摇的大树。晓琛恶毒的咒骂刀子一样割着我。“老女人”、“老巫婆”、“男盗女娼”、“*窟”……她涉世未深,用词却那么到位,我不禁佩服之至。我真的是应该被诅咒的、罪大恶极的女人吗?我三岁被父亲抛弃,十六岁被初恋情人伤害,现在又被丈夫背叛!不,我这样伤痕累累、无依无靠的女人,即便为灵肉之爱奋不顾身,也不应该被如此诅咒啊……

  她认定我就是来夺取她的恋人和爱情的,而不能跳到事情之外平静地思考,不能理解我和何峻的关系只是一种短期行为。不过,她没有错。她年轻气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法容忍自己的恋人和另外的女人同室而居。

  她实实在在给了我一刀,起码刺破了何峻在“菊园”为我制造的那个梦。

  如果我离开的行程提前一天,就能避开这件倒霉事儿。看来,我前辈子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太吝啬,连一次美好回忆也不肯施舍给我。

  等我九十九岁那天,满头白发,端着一杯茶,回想起“菊园”和何峻,该是什么滋味呢?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许根本用不着为九十九岁时的感觉忧虑,我这种人,怕是难活到九十九岁。

  真的在“菊园”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凌晨,何峻开车送我到了机场。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候机厅的一个咖啡室里坐下来。

  昨夜,在安定片作用下的一夜沉睡之后,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何峻似乎没有睡好,眼皮显得有些浮肿。

  坐在咖啡室里,两个人的话很少。他机械地用小匙搅拌着咖啡,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出神。

  “说说你和晓琛的故事吧,别让我带着悬念离开。”我说。

  “我和她的故事?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他吃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起码它的一半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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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去年大学毕业后,暂时没找到工作,就来‘菊园’度假。”他啜了一口咖啡,微低着头,轻声说,“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也被她清纯的外表吸引。共处在一个园子里,想刻意逃避都不容易,结果,没过几天,我就住进了她的木?屋……”?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接着说:“不可思议的是,她和我住在一起时还是处女。当时我甚至想过娶她,但不久,就发现她个性很强、脾气火爆、得理不饶人。她在‘菊园  
’一个月假期没过完,就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大吵过好几次。冬天,她在城里找到了工作。‘菊园’冬季没什么事,我就和她住在城里,整个冬天朝夕相处,彼此的缺点暴露无遗,矛盾也从激烈争吵发展到大打出手,两个人的尊严都被撕碎了。今天春天,我累极了,回到了‘菊园’,关系也淡漠了。我早就想提出分手,到现在也没说出口。她给我的是处女身,我总认为先提出分手就是辜负她……她会自己提出分手的,那是迟早的事。”

  我悲哀地说:“我明白她为什么说‘菊园’是‘*窟’了。”

  “我和她也在木屋里疯狂过。”

  何峻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迷茫。“春天,我回到‘菊园’后,只和她每周末例行公事地见上一次,一般是我开车接她来‘菊园’。关系早已死亡了……你来了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她了。几个周末,我都逃避见面,她起了疑心,才攒了那么大的气去‘菊园’闹一场的。实际上,她对我的感情早就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了……迟早都要分手的,只不过你把过程缩短了。”

  “谢谢,我已经听懂了你们的故事。”

  他看了看候机大厅骚动的人群,又说:“对不起。希望你能看得开,相信我,起码在‘菊园’里,我是希望你幸福快乐的!我非常害怕你把我当成骗子、野兽。”

  我悲哀地说:“你的女朋友不仅撕破了我的梦,还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我的伤口。”

  “她是她,我是我。让时间证明我对你的好吧。”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说:“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十几只蝴蝶标本,它们是飞进‘菊园’的最美的蝴蝶。”

  我接过那只盒子说:“谢谢!可惜它们已经失去了生命。”

  “美丽被保存下来了,比生命更重要。”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半个小时后,我们作别,像朋友间的相送一样,平静,克制,没有戏剧性的场面。我知道,这送和被送实际都没有什么意义了。“菊园”、何峻,流星一样在我的生活中划过了,不会重新亮起来。我没有比来的时候失落得更多,我仍是一个人。我还要继续远行。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我于黄昏时分回到了南国那个温暖的都市,回到了我异常熟悉的家。家里空荡荡的,但干净整洁。冰箱里还放着买来不久的新鲜水果,那是舒鸣的父母买的,没有吃完。今天是周三,他们周日晚上把辰辰送到学校,周一就飞回他们居住的城市了。我和舒鸣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他们还在固执地逃避着每一次和我面对的可能。高级知识分子退休了,也不愿像一般老人那样为儿孙服务,况且,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在冰箱里找了一杯饮料,郁闷地来到阳台上,坐在那张心爱的红木摇椅里。那株蓬勃生长恣意开放的杜鹃,摇曳着枝条,散落着粉红色的花瓣。这就是让我熟悉得近乎麻木的南国——澄明的天空,耀眼的阳光,和煦的暖风,美丽的杜鹃……置身于这样的情境里,“菊园”显得淡薄而虚无,就像是品尝一杯被无限稀释的蜂蜜,已找不到曾经的滋味。

  我打开那只盒子,十几只蝴蝶标本美丽绝伦,“菊园”的美好只剩下这些失去生命的蝴蝶了。

  我收好那只装着蝴蝶标本的盒子,把它放在一个不常开的抽屉里。

  坐在天色渐暗的阳台上,我不禁黯然神伤,忽然想起一支粤语老歌,那是一个十几年前曾红极一时的女歌星演唱的。

  我赶忙找出那张CD,放进碟机。

  音乐流淌出来,女歌星仿佛怀着几十年的沧桑演绎着那句歌词:过去了,过去了,什么是什么已不重要……

  该是我把何峻尘封起来的时候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一切都过去了,什么是什么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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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菊园”回来之后,整个濡湿的冬季里,我一直守在家里。直到第二年初春,才开始和百合一起出去消闲。

  这夜,百合约我在“华南虎”的士高见面。她历来喜欢这种地方。

  她竟剪了个童花式发型,我几乎认不出来了,调侃她说:“小姑娘,就差没穿背带裙  
了!”

  她眼里储藏着巨大的幸福和激情,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我必须把藏了几个月的秘密告诉你,不然会憋死的——我被一个研究植物的老学者看上了,他表示非我不娶。”

  我这辈子不知听过她多少个秘密了,结果往往是还没有完全适应,她又忙着去制造新的秘密了。我淡淡地说:“可别找新鲜玩人家老头子,小心人家有高血压心脏病。”

  她激动地说:“你有家庭有孩子,根本不明白三十多岁还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的滋味。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向往婚姻?我嫁出去不是好事吗?”

  “没别的意思,怕你对那老学者保持不了三天热情。”

  她喝了一口酒,挺直脊背,在昏暗的光线里呆望着我,模样显得落寞可怜,好一会儿,才悲哀地说:“我们已经老了,这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天下了,几茬年轻漂亮女孩都长起来了!但你起码有个家、有个孩子啊,我有什么?我是接触过不少男人,但他们有谁真正是爱我的?有一个向我求婚的吗?我现在三十出头,以后到了四十岁、五十岁,再想找个理想男人结婚会比登天都难。哪个笨蛋还会把自己赔在一个背了气的老女人身上?”

  她眼睛里泪光盈盈。终于,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递去一张纸巾,安慰地说:“怕你和他相处不长,你们的差距太悬殊了。不过,你觉得幸福,就去做吧,老男人的感情起码还比较保险。”

  她使劲揩干了眼泪,任性地说:“反正我再也不愿做孤魂野鬼了。青春一过时,美丽也一天天在打折扣。我只想要个名分,快想疯了!我再也不想玩男人了,也不想再做男人三心二意的玩物了。”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不忙,结婚之前我要做一件神秘的大事。”

  “什么事,连我都瞒着?”

  “先不告诉你,到时候再说。”

  尽管百合这次信心百倍、跃跃欲试,我还是持怀疑态度。她对男人的热情历来像夏天的雷雨,来得凶去得快,说不定几天之后,又为如何摆脱那个老学究发愁了。

  她和我都不想再议论这事了,两个人啜着酒,聆听一支舒缓的华尔兹。舞池里的情人跳起了慢舞,那些多情的舞步和难分难解的身体接触令人嫉妒。

  冷不防地,两个另类打扮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分别在我们身边坐下来。

  百合怔了一会儿,忽然对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兴奋地叫道:“阿伦!死东西,你还活着!”

  阿伦哈哈大笑着说:“怎么?快活过了就想让我死?偏要缠住你几辈子!”

  等他们的笑声停止了,我悄悄问百合:“约了朋友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百合大大咧咧地说:“我和阿伦是老相好了。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个大款……”

  阿伦迅速打断了百合,介绍起我身边的男人:“千恕,我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人。”

  灯光很暗,我转过脸,费力地打量着他。这是个有点特别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宽裤脚牛仔裤;头发很短,用发胶涂得很硬,一撮撮竖着;脸庞瘦长,五官不很出色,也不乏阳刚之气;气质神秘奇异,说不清,令人疑惑;右手中指上有一只式样简单的白金戒指,在昏暗的灯影里闪着华丽的光。

  他用挑逗的目光审视着我,我及时躲开了。看起来,他像是个不大安分的寂寞男人,但我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他要寻找的对象。

  百合也向他们介绍了我。

  震耳欲聋的摇摆舞曲开始了,百合被阿伦领进了舞池。

  我把目光调向疯狂扭动的舞池,慢慢啜着酒。千恕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逡巡,但我却不想搭理。

  他终于按捺不住,惊叹着说:“天呀!你这个名叫紫蝶的女人!——见到你我就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男人和女人谈恋爱用的时间太多了……咱俩可得为这世界节省点时间和资源!”

  我看也没看他一眼。他的话除了令人起鸡皮疙瘩外,丝毫引不起兴趣。

  “看着我的眼睛!”他又说。

  我感到好笑,那口气听起来居然像命令。

  我仍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好了,这里并不缺年轻女孩!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没有结果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坐近我一些,非常认真地说:“好,不理我也行,但请你听完我下面一段话再不理,好吗?”

  我不屑地笑笑说:“你和我之间真有说上一段话的需要吗?”

  “有,没准儿我还能和你说上一辈子的话!”

  “说吧。”

  他端起我的酒杯,递到我手上,示意我喝。我刚要把酒杯往唇边送,他飞快地趁机和我碰了一下杯,调皮地说,谢谢赏脸。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幽默举动逗笑了。看见我笑了,他很高兴。看得出,那是一种由衷的高兴。起码讲故事的人还是在乎听众的反应的,我瞟了一眼这个名叫千恕的男人,心里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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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现在我开始说那段话,你听仔细了。今天早晨,我一出门,左眼就疯狂地跳——左眼跳福,右眼跳祸。没走两步,我就被街边蹲着的一个算命老头儿叫住了。哦,你也许不知道,报纸上常说,我住的那条街是全市生活水平最低下、治安最混乱的一个居民区。那条街上的青年男人专干走私贩毒、偷盗抢劫的勾当;年轻女人则擅长做皮肉生意或结伙诈骗外地游客;那里的老年人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聚伙赌钱就是在街边摆算命摊子骗钱;只有壮年人规矩些,一般靠贩卖蔬菜水果养家?口……”


  他是个热衷于耍嘴皮子的人,尽管机灵而幽默,但我历来不喜欢这种人。

  “就这些吗?我根本不感兴趣。”

  “笨笨,你怎么就听不出这只是个引子?”

  我不咸不淡地说:“不喜欢你的话题。”

  他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哦,我好蠢。我应该和你谈文学、哲学、或者爱情,因为你是个上层女人,你看不起底层人的市侩气。但底层人也是一种合理的存在,并且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迫于生计,不得不那么干啊。”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好了,言归正传——那个算命老头儿说我身上笼罩着一种奇异的光,他的眼睛被那种光刺得生痛,所以不得不叫住我。他说我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遇到一个美丽女子,并且那个美丽女子会结束我光棍儿的历史。我不信那老头儿,就先欠着他五十块的算命钱,应验就给,不灵就不给。老头儿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但应验了要多加五块。”

  我厌倦地说:“你编的故事不好听。”

  他的模样显得很委屈,说:“不是我编的,是真的。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那老头儿。”

  我嘲弄地笑了笑说:“那老头儿知道你这种人时时想的都是女人,了解你每天出入的场合里女人成群。他可以天天叫你,天天和你说同样的话,天天从你口袋里赚走五十五块。”

  他听得非常认真,表情像孩子般痴纯,显得可爱。

  “不!你大错特错了!老头儿不能天天骗我,我只能和一个女人结婚!”他说。

  “好了,你的话说完了。去吧,再到别的位子上碰碰吧,离算命老头儿说的二十四小时还有一段时间,也许碰到的下一个女人就是你的那一半。”

  “不!不要这么无情地糟蹋缘分好不好?我直觉那个女人就是你!”

  “你再信口开河我就走了,我不喜欢信口开河的男人。如果你想和我发生一夜情,那么我明白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女人,没心情。”

  “我不要一夜情!”他厌恶地说,“我讨厌一夜情,讨厌。”

  “那你还想弄出什么来?”我轻蔑地说。

  “那算命的老头儿还叮嘱我,如果那女子看行情不答应我的话,我只有趁年青去少林寺当一辈子和尚的分儿了。你知道一辈子当和尚是什么概念吗?我可不想!所以……所?以……?所以我需要你结束我光棍儿的历史!”

  我几乎被他激怒了,不客气地说:“如果你没喝醉,没发烧,那就只能说明你的神经有问题!你是妄想狂,白痴!”

  “天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人!我已经糊涂地爱上你了!”他依然大声说。

  “好了,我要走了,再见。”我站起身,对舞池里的百合招了招手。

  千恕也站起来,喋喋不休地说:“为什么要糟蹋缘分?为什么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为什么不相信奇迹?你们上等女人的思维方式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我厌恶地捂住耳朵,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胡言乱语。

  百合和阿伦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百合不解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急着走?”

  没等我开口,千恕就抢着说:“她不相信我疯狂地爱上她了,不信非她不娶!”

  百合用不乏挑逗的目光扫着千恕说:“朋友,今年几岁了?有三十了吧?”

  “前几天刚一个人在海边过了二十九岁生日。”

  “也老大不小了,乖一点,别辜负了养你二十九年的粮食。不要缠着我朋友,她不是那种轻易和你发生一夜情的女人。如果你想,找我好了,咱们较量较量?”

  千恕委屈地说:“可悲啊,世上竟有这么多俗人,怪不得伟大的爱情难以出现!就算出现了,也会被庸俗扼杀!”

  百合被针刺般跳起了脚。她说:“好啊,你说我庸俗是吗?”

  看百合生气了,阿伦赶忙笑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在一起玩,图的是个高兴。千恕说话口无遮拦,但人是好人。百合,我们再跳一会儿。你朋友要走,叫千恕送送她好了。”

  我赌气说:“谁要他送!”

  千恕很快又变得笑容可掬,盯着我说:“我可以玩命飙车,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把你送到家。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回家,还可以坐着我那辆没有刹闸的摩托车兜兜风。”

  我又一次被千恕逗笑了,百合和阿伦也笑了起来。

  阿伦认真地对我说:“被千恕看上可是个奇迹,能被他纠缠的女人在这个地球上还真没出现过。”

  我不屑地笑着说:“嗬,谁会稀罕!”

  阿伦说:“稀罕不稀罕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瞥了千恕一眼,那一脸的滑稽绝对不可能让人当真。

  千恕说:“我明白了,你看不起我,你嫌我没打领带,嫌我低贱。不过,那算命老头儿可怜啊,你不理我,他那五十五块就没法进账了。就算你不可怜他,也不要糟蹋我们的缘分啊。难道我爱上你有错吗?”

  我没有再理他,逃也似地走出了“华南虎”的大门。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千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他贴着我的耳朵深情地说:“来吧!你个二手女人!让我们谈一场空前绝后、足斤够两、有肉有魂的恋爱吧!然后你勇敢地嫁给我!”

  我吓了一跳,幸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我赶紧上车。一路上品味着那几句话,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不了解他,也许明天就会忘个干净。但是,他的低俗和厚脸皮是我从没遇到过的,他说话的风格就像街头小丑一样令人忍俊不禁。同时,我也断定他是个没正经的男人,根本不可信。他喜欢信口开河,喜欢妄想。也许他真就是个心理不健康的男人。

  千恕那种男人确实很难让人记住,没过几天,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就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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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现在我开始说那段话,你听仔细了。今天早晨,我一出门,左眼就疯狂地跳——左眼跳福,右眼跳祸。没走两步,我就被街边蹲着的一个算命老头儿叫住了。哦,你也许不知道,报纸上常说,我住的那条街是全市生活水平最低下、治安最混乱的一个居民区。那条街上的青年男人专干走私贩毒、偷盗抢劫的勾当;年轻女人则擅长做皮肉生意或结伙诈骗外地游客;那里的老年人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聚伙赌钱就是在街边摆算命摊子骗钱;只有壮年人规矩些,一般靠贩卖蔬菜水果养家?口……”


  他是个热衷于耍嘴皮子的人,尽管机灵而幽默,但我历来不喜欢这种人。

  “就这些吗?我根本不感兴趣。”

  “笨笨,你怎么就听不出这只是个引子?”

  我不咸不淡地说:“不喜欢你的话题。”

  他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哦,我好蠢。我应该和你谈文学、哲学、或者爱情,因为你是个上层女人,你看不起底层人的市侩气。但底层人也是一种合理的存在,并且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迫于生计,不得不那么干啊。”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好了,言归正传——那个算命老头儿说我身上笼罩着一种奇异的光,他的眼睛被那种光刺得生痛,所以不得不叫住我。他说我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遇到一个美丽女子,并且那个美丽女子会结束我光棍儿的历史。我不信那老头儿,就先欠着他五十块的算命钱,应验就给,不灵就不给。老头儿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但应验了要多加五块。”

  我厌倦地说:“你编的故事不好听。”

  他的模样显得很委屈,说:“不是我编的,是真的。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那老头儿。”

  我嘲弄地笑了笑说:“那老头儿知道你这种人时时想的都是女人,了解你每天出入的场合里女人成群。他可以天天叫你,天天和你说同样的话,天天从你口袋里赚走五十五块。”

  他听得非常认真,表情像孩子般痴纯,显得可爱。

  “不!你大错特错了!老头儿不能天天骗我,我只能和一个女人结婚!”他说。

  “好了,你的话说完了。去吧,再到别的位子上碰碰吧,离算命老头儿说的二十四小时还有一段时间,也许碰到的下一个女人就是你的那一半。”

  “不!不要这么无情地糟蹋缘分好不好?我直觉那个女人就是你!”

  “你再信口开河我就走了,我不喜欢信口开河的男人。如果你想和我发生一夜情,那么我明白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女人,没心情。”

  “我不要一夜情!”他厌恶地说,“我讨厌一夜情,讨厌。”

  “那你还想弄出什么来?”我轻蔑地说。

  “那算命的老头儿还叮嘱我,如果那女子看行情不答应我的话,我只有趁年青去少林寺当一辈子和尚的分儿了。你知道一辈子当和尚是什么概念吗?我可不想!所以……所?以……?所以我需要你结束我光棍儿的历史!”

  我几乎被他激怒了,不客气地说:“如果你没喝醉,没发烧,那就只能说明你的神经有问题!你是妄想狂,白痴!”

  “天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人!我已经糊涂地爱上你了!”他依然大声说。

  “好了,我要走了,再见。”我站起身,对舞池里的百合招了招手。

  千恕也站起来,喋喋不休地说:“为什么要糟蹋缘分?为什么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为什么不相信奇迹?你们上等女人的思维方式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我厌恶地捂住耳朵,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胡言乱语。

  百合和阿伦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百合不解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急着走?”

  没等我开口,千恕就抢着说:“她不相信我疯狂地爱上她了,不信非她不娶!”

  百合用不乏挑逗的目光扫着千恕说:“朋友,今年几岁了?有三十了吧?”

  “前几天刚一个人在海边过了二十九岁生日。”

  “也老大不小了,乖一点,别辜负了养你二十九年的粮食。不要缠着我朋友,她不是那种轻易和你发生一夜情的女人。如果你想,找我好了,咱们较量较量?”

  千恕委屈地说:“可悲啊,世上竟有这么多俗人,怪不得伟大的爱情难以出现!就算出现了,也会被庸俗扼杀!”

  百合被针刺般跳起了脚。她说:“好啊,你说我庸俗是吗?”

  看百合生气了,阿伦赶忙笑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在一起玩,图的是个高兴。千恕说话口无遮拦,但人是好人。百合,我们再跳一会儿。你朋友要走,叫千恕送送她好了。”

  我赌气说:“谁要他送!”

  千恕很快又变得笑容可掬,盯着我说:“我可以玩命飙车,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把你送到家。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回家,还可以坐着我那辆没有刹闸的摩托车兜兜风。”

  我又一次被千恕逗笑了,百合和阿伦也笑了起来。

  阿伦认真地对我说:“被千恕看上可是个奇迹,能被他纠缠的女人在这个地球上还真没出现过。”

  我不屑地笑着说:“嗬,谁会稀罕!”

  阿伦说:“稀罕不稀罕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瞥了千恕一眼,那一脸的滑稽绝对不可能让人当真。

  千恕说:“我明白了,你看不起我,你嫌我没打领带,嫌我低贱。不过,那算命老头儿可怜啊,你不理我,他那五十五块就没法进账了。就算你不可怜他,也不要糟蹋我们的缘分啊。难道我爱上你有错吗?”

  我没有再理他,逃也似地走出了“华南虎”的大门。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千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他贴着我的耳朵深情地说:“来吧!你个二手女人!让我们谈一场空前绝后、足斤够两、有肉有魂的恋爱吧!然后你勇敢地嫁给我!”

  我吓了一跳,幸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我赶紧上车。一路上品味着那几句话,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不了解他,也许明天就会忘个干净。但是,他的低俗和厚脸皮是我从没遇到过的,他说话的风格就像街头小丑一样令人忍俊不禁。同时,我也断定他是个没正经的男人,根本不可信。他喜欢信口开河,喜欢妄想。也许他真就是个心理不健康的男人。

  千恕那种男人确实很难让人记住,没过几天,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就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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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黄昏,我正坐在阳台上的摇椅里看书,万没想到,当年我的初恋情人慕哲竟打来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几乎呆了!我的初恋在十八岁那年已经夭折,分手后,两个人从没联系过。

  慕哲的声音明显地苍老了,有些颤抖地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对不起。想打听总能打听到的,何况是在一个城市!”

  我心中升起一阵温暖的感动,但很快,便习惯性地竖起了防御的刺。自从他抛弃了我,每每想起,我总是会竖起防御的刺。他实在伤我太深了。

  我极力压抑着激动,说:“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不要用‘突然’二字,那对我很残忍。”

  “应该怎么说?”

  “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还说那些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你大学四年,一直和舒鸣恋爱。当时我的心很痛,但是,除了装作不在乎,我还能怎么样?”

  “你抛弃了我,再叫我去理解你的痛?”

  “这些年,我做梦都在祈祷你能理解我、原谅我。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的喉头堵得难受,哽咽地说:“什么也别说了,伤口已经愈合了,就让它安静吧。”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这次找你,不是想重提旧情。我遇到了一件痛苦的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你知道了吧?三年前,我和我的学生颜颖结了婚。不久,婚姻就出现了危机。她认识了一个有钱男人,那男人激活了她对钱的欲望。现在,我离婚了,颜颖被那男人包养?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惊愕地拿着话筒,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知道慕哲三年前和他的一个学生结了婚。那时,我以为他们就是“师生恋”的典范,一定会一生恩爱、白头偕老,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离婚。

  停了一会儿,慕哲央求说:“我现在非常痛苦,能见你一面吗?”

  他的请求让我陡然而生抵触情绪,我的心像少女时期一样,立即溢满了委屈。在所有我经历过的男人中,只有他能勾起我强烈的委屈。因为是他这个初恋情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我。

  “十几年都过去了,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见我?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我冲口而出。

  “紫蝶,你恨我没一点错,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这辈子都是欠你的。但是,你应该想想,为什么我最痛苦时没想到别人,只想到你?”他在那头黯然地说。

  “你容我想想,我不能立即答应你。”我痛苦地说。

  挂断了慕哲的电话,我走到阳台上,陡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赶忙坐在摇椅上。杜鹃枝条上挂满了成簇的粉红色花朵,它们还在不知疲倦地开,不知疲倦地落,甚至不理睬季节的更替。几只花瓣随风落在我身上,我拿起一只,仔细审视着花瓣上细小的脉络。一只花的生命不仅是美丽的,而且是细腻而富有逻辑的,尽管只有十几天时间,但它们却活得舒展、自由。

  而我的生命,竟已经在花开花落间经过了三十一年!初恋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生命就这么仓促地行进着,日复一日地消耗着。

  十六岁那年,我在慕哲任教的那间大学的附属中学读高一。在一个四处飘荡着九里香气息的初夏夜里,他夺走了我的肉体。九里香是一种白色细小的花,永远开在我遥远的十六岁,开在我被夺走贞洁的那个美丽夏夜,美丽而幽雅,从未枯萎过。

  在论及男女肉体关系时,我历来不喜欢使用“夺去”那个词,肉体关系最为平等,得到的同时就是失去,失去的同时也是得到。但是,惟有我的第一次可以理直气壮地使用“夺去”,那时我是个十六岁的处女,有着一旦撕破就永远不能复原的贞操。我曾天真地认为慕哲撕破我之后,可以给我一个长久的承诺,给我长达一生的爱情。每个十六岁的女孩,都会向往长久的爱情,都会把爱情看得比命还重。

  当时慕哲还住在一栋单身宿舍楼里,里面的陈设我永远忘不了:两只大书架、一张书桌和一张单人床。书架上最多的书是中外文学作品。他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我读高一到高三的三年间,他指导我读了很多文学作品。他的床单是淡蓝色的,被子永远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有笔墨纸砚和一筒大大小小的毛笔,还有一只红灯牌收音机和一杯常冒着热气的茶。玻璃板下压着一幅铅笔速写,画的是一个少女托腮凝思的模样。尽管他从没说破,我也知道少女的原形就是我。我曾先后在收音机和茶杯的隐蔽之处,发现过他用刻刀刻下的“紫蝶”二字。

  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听着夜半收音机里的圣歌时,我会从旋律中飞出来;喝着醇香淡雅的茶时,我会从茶雾里飘出来。他说那是他心里的我,或者到我能领会的那一天,他已经老了、死了……

  高一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感到很轻松。假期里,和慕哲的接触明显地频繁起来。

  那天夜里,我进门之后,慕哲就开始给我削苹果,看着我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看得我不好意思。

  我问他怎么了,他才浑身一震,不小心碰掉了书桌上的那只砚。

  他忙掩饰地笑着说:“吃苹果,它不是《白雪公主》里巫婆卖的那一只!”

  现在看来那么平凡的一次引用,却让十六岁的我感到了难以抵挡的风雅和浪漫。

  他拾起被摔破一角的砚,看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刻刀,在破损处刻了一个云勾和一弯月牙儿,并题了“云破月来”四个字。他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还精于篆刻。他通晓古典诗词,经常教我填词作对。直到现在,我还向往着他那种清雅浪漫的生活韵致。

  那夜,我没有像平时一样离开得很早,已经放暑假了,他也没催着我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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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深之后,九里香的味道格外浓郁起来。窗外就是成排的九里香花篱,九里香也是那间大学的校花。夏夜,每个置身校园的人都会被浓郁的香味迷醉。红灯牌收音机里,一个奇异的男声在讲述着《圣经》故事。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夜讲的是《新约》之《马太福音》里《马利亚受圣灵感动怀孕》的一节。

  浑厚而慈祥的男声缓缓地诵读着:


  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就从圣灵怀了孕。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明明地羞辱她,要暗暗地把她休了。正思念这事的时候,主的使者在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她将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为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

  …………

  接着,收音机里开始教唱圣歌,学唱的是一群很小的孩子,有着好听的童声,唱得并不很整齐,但非常卖力。伴奏只有钢琴,是一种叮叮咚咚如流水般纯净轻松的声音。

  我坐在床沿上听得入了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短波里播放那样的节目。

  他一直站在离我只有两米远的地方,靠在书架上。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热烈地笼罩着我,但并不了解那眼神里的确切含义。

  终于,我的目光终于和他的相对了。那一刻,他的神情有点可怕,眼睛里暗藏着一种陌生的光。那种光威逼着我,恐吓着我,提醒我赶快逃开。

  我猛地站起身说:“我要走了,已经11点了。”

  他依然盯着我,费力地说:“是,太晚了,你该回去了。我送送你吧!”

  “你不是最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小紫蝶……豁出去吧,我们现在就公开,你怕吗?”

  我恐惧地摇着头说:“不!我还是个学生!”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着,走到床边,半跪在我面前,疯狂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像触到了一百二十伏的电压,周身被击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麻木地坐在床沿上,使劲低着头。他的双手告诉我,他身体里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在放大、膨胀,离爆炸的极限已经不远了。

  紧接着,他一下子把我抱住了,狂乱地亲吻着,语无伦次地说:“紫蝶!和你面对的每一秒我都很难过,你明白吗?我是怎么忍耐的?你懂吗?给我吧!我会娶你,用整个生命爱你,照顾你一辈子……”

  我被他吓傻了,不知道他究竟要对我做什么。我反抗着,想把他奋力推开,但根本没有用。

  他动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小声叫起来,小兽一样哀鸣着。

  他求我不要叫出声,救救他,不要让他被活活折磨死。他反复重复着一句我当时根本听不懂的话:“你明白我夜夜想你时做了什么吗?你忍心看着我被掏空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都跑光了,肢体麻木地忍耐着,即便他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置入我的身体。

  疼痛像刀割像火烧,我也咬着牙没出声。他不要我出声,隔壁就住着他的同事。我们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

  之前,我不知道男女之间的血肉竟能那么尖锐地交接。我只知道爱情就是风花雪月,就是和心爱的男人无休止地缠绵,根本不知道性的作用,也不了解男人身体里有什么样的冲荡和忍耐。

  在那个难耐的过程中,我咬着嘴唇,眼睛淌着泪,伤口流着血。泪、血和深夜里浓郁的九里香气,在无声无息的时光中流逝。

  那夜回到家里,我发现雪白的长裙上沾染着被慕哲的液体稀释的血红。脱下那条裙子,我跌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无声地痛哭。抱着那条裙子,摸着那一摊粘粘腻腻的血红,我隐隐感到已经输掉了一个少女最为珍贵的东西。

  在慕哲的身下,我成了一个女人。我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尽管他夺走我之前还在说会娶我,会用整个生命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但是,就在摸着那摊血红的时候,我已经料定了我和他的悲剧结局。

  如今,三十一岁的我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身份是舒鸣的妻子,而不是慕哲的。我的预感历来非常灵验,哪怕是十六岁时稚嫩的预感。

  夜幕已从四面八方朝我围拢过来,手里的那朵杜鹃花被揉成了枯蔫的一团。我决定暂时不和慕哲见面,对他的怨恨已经沉睡了那么多年,如今又死灰复燃。他伤害了我,辜负了我,比任何男人对我的伤害和辜负都深重。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第一个深爱过的男人。我不会忘记,我是怎么从他给我的痛苦里挣扎出来的,也不会忘记曾为他流过多少泪多少血。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慕哲的模样。但是,记忆已经模糊得令人绝望,我只能隐约忆起他白皙的面孔、整齐的牙齿和修长的手指……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没打慕哲的电话,他也没再打给我。我非常明白,他宁肯虐待自己,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再次与我联系。他习惯了压抑。

  南国的夏天来得特别快特别急。清明刚过,天气就突然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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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4.初恋伤害  
新浪读书  


  夜深之后,九里香的味道格外浓郁起来。窗外就是成排的九里香花篱,九里香也是那间大学的校花。夏夜,每个置身校园的人都会被浓郁的香味迷醉。红灯牌收音机里,一个奇异的男声在讲述着《圣经》故事。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夜讲的是《新约》之《马太福音》里《马利亚受圣灵感动怀孕》的一节。

  浑厚而慈祥的男声缓缓地诵读着:


  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就从圣灵怀了孕。约瑟是个义人,不愿明明地羞辱她,要暗暗地把她休了。正思念这事的时候,主的使者在他梦中显现,说:“大卫的子孙约瑟,不要怕,只管娶过你的妻子马利亚来,因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她将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为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

  …………

  接着,收音机里开始教唱圣歌,学唱的是一群很小的孩子,有着好听的童声,唱得并不很整齐,但非常卖力。伴奏只有钢琴,是一种叮叮咚咚如流水般纯净轻松的声音。

  我坐在床沿上听得入了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短波里播放那样的节目。

  他一直站在离我只有两米远的地方,靠在书架上。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热烈地笼罩着我,但并不了解那眼神里的确切含义。

  终于,我的目光终于和他的相对了。那一刻,他的神情有点可怕,眼睛里暗藏着一种陌生的光。那种光威逼着我,恐吓着我,提醒我赶快逃开。

  我猛地站起身说:“我要走了,已经11点了。”

  他依然盯着我,费力地说:“是,太晚了,你该回去了。我送送你吧!”

  “你不是最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小紫蝶……豁出去吧,我们现在就公开,你怕吗?”

  我恐惧地摇着头说:“不!我还是个学生!”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着,走到床边,半跪在我面前,疯狂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像触到了一百二十伏的电压,周身被击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麻木地坐在床沿上,使劲低着头。他的双手告诉我,他身体里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在放大、膨胀,离爆炸的极限已经不远了。

  紧接着,他一下子把我抱住了,狂乱地亲吻着,语无伦次地说:“紫蝶!和你面对的每一秒我都很难过,你明白吗?我是怎么忍耐的?你懂吗?给我吧!我会娶你,用整个生命爱你,照顾你一辈子……”

  我被他吓傻了,不知道他究竟要对我做什么。我反抗着,想把他奋力推开,但根本没有用。

  他动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小声叫起来,小兽一样哀鸣着。

  他求我不要叫出声,救救他,不要让他被活活折磨死。他反复重复着一句我当时根本听不懂的话:“你明白我夜夜想你时做了什么吗?你忍心看着我被掏空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都跑光了,肢体麻木地忍耐着,即便他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置入我的身体。

  疼痛像刀割像火烧,我也咬着牙没出声。他不要我出声,隔壁就住着他的同事。我们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

  之前,我不知道男女之间的血肉竟能那么尖锐地交接。我只知道爱情就是风花雪月,就是和心爱的男人无休止地缠绵,根本不知道性的作用,也不了解男人身体里有什么样的冲荡和忍耐。

  在那个难耐的过程中,我咬着嘴唇,眼睛淌着泪,伤口流着血。泪、血和深夜里浓郁的九里香气,在无声无息的时光中流逝。

  那夜回到家里,我发现雪白的长裙上沾染着被慕哲的液体稀释的血红。脱下那条裙子,我跌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无声地痛哭。抱着那条裙子,摸着那一摊粘粘腻腻的血红,我隐隐感到已经输掉了一个少女最为珍贵的东西。

  在慕哲的身下,我成了一个女人。我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尽管他夺走我之前还在说会娶我,会用整个生命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但是,就在摸着那摊血红的时候,我已经料定了我和他的悲剧结局。

  如今,三十一岁的我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身份是舒鸣的妻子,而不是慕哲的。我的预感历来非常灵验,哪怕是十六岁时稚嫩的预感。

  夜幕已从四面八方朝我围拢过来,手里的那朵杜鹃花被揉成了枯蔫的一团。我决定暂时不和慕哲见面,对他的怨恨已经沉睡了那么多年,如今又死灰复燃。他伤害了我,辜负了我,比任何男人对我的伤害和辜负都深重。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第一个深爱过的男人。我不会忘记,我是怎么从他给我的痛苦里挣扎出来的,也不会忘记曾为他流过多少泪多少血。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慕哲的模样。但是,记忆已经模糊得令人绝望,我只能隐约忆起他白皙的面孔、整齐的牙齿和修长的手指……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没打慕哲的电话,他也没再打给我。我非常明白,他宁肯虐待自己,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再次与我联系。他习惯了压抑。

  南国的夏天来得特别快特别急。清明刚过,天气就突然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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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入夜,我第一次换上了夏天的衣裙,乘着初夏夜晚的凉风,散步去超市购物。

  刚刚走出小区的大门,我就被一辆摩托车挡住了去路。那人把头盔摘掉后,我感觉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

  正当我疑惑地打量他的时候,他笑着说:“啊哈!紫蝶,认不得了?”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他是千恕。他的说话方式太特别了。

  “你认不出我不完全是你的错。一是‘华南虎’的士高里的光线奇暗,我的脸在黑暗里不怎么上镜;二是在那种俗不可耐的场合里,你的思维很容易把我混杂于平庸的人群;三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奋力爬上你的出租车,做一个忠心耿耿的护花使者……”

  “你怎么知道了我的名字和住处?”

  “这个问题太不新鲜了,不值得回答。所有使人惊奇的事件,背后都有庸俗或者险恶的策划。”

  我没去继续追究,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在光亮的路灯下,我看清了他。他脸庞清瘦,皮肤不那么白皙,却很光洁。说不上英俊,但五官组合起来颇有阳刚之气,是一种别样、另类的气质。他也换上了夏装,上身是一件没有袖子的黑色T恤,下身是一条看起来非常破旧的宽脚牛仔裤,裤脚是毛边的——所有关联他的东西都显得与众不同,他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人。

  “你真狠,看我是个底层男人,就让我夜夜守在‘华南虎’的士高里,等待并消费着。你想让我破产啊!从昨天起,我决定在这个小区门口等你,这样可以把爱情成本降至最低——本来我对你的爱情就是无价的嘛。”他说。

  “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在小区门口等我。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在这里等是愚蠢的,是我最不喜欢的。”我正色说。

  “知道了,以后你绝对不会在这里看见我。你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吧,我约你在别处见面。”

  “你可以得到我的名字和住址,难道不能得到我的电话号码?”

  “我一贯认为,女人的名字和住址可以打听,但是,电话号码必须要她亲口说出来!”

  “我不会给你的!”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要去哪里,我送送你总可以吧?”

  “不用了,超市离这里不远。”

  “别怕,我的摩托车现在有车闸了!昨天刚买的,二十五块钱。本来想继续节省那二十五块,考虑到我的伟大爱情和你的生命安全,还是咬咬牙掏出去了。”

  一听到摩托车闸,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说:“你肯定我会坐你的摩托车吗?”

  千恕也笑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变成了一轮弯月。他说:“你是个善良女人,不会让我白花二十五块的。坐一次吧,求你了!放心,摩托车不是男人,和它接触不会失身的。”

  我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我保证到了超市门口就把你放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如果你不赏脸,我会纠缠到你报警。”他说。

  就那样,没有什么理由,我鬼使神差地坐上了摩托车。刚坐好,摩托车就箭一样冲了出去,很快转到了和超市相背的一条路上。

  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大声说:“你怎么会这样?要带我去哪里?让我下去!”

  他也大声说:“晚了,你已经坐上来了!给我老实坐着,不然,咱俩在这样的速度里滚下来,后果不死即残。实话告诉你,摩托车还没有装闸!”

  我气急败坏地说:“那你为什么骗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笨蛋,你不会用眼睛看看有没有车闸吗?”

  我愤怒地说:“我不认识摩托车闸!”

  他哈哈大笑着说:“放心啦,关键时候我会把脚伸进轮子里刹车的。”

  我紧紧抓住摩托车的后座架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随时准备和他一起被摔得粉身碎骨。我后悔莫及,恨自己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摩托车。我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也用不着埋下任何伏笔。为什么要上他的摩托车?我是寂寞得再也耐不住了吗?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恨不得在背后狠狠咬他一口,咬掉他的一块肉。

  摩托车在一个古老、破败而混乱的小食街上停了下来。

  我拒不下车,愤怒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去超市!”

  “下来,下来再说好吗?”他求告地说。

  “不!你自己说要送我去超市的。”

  “好,那你坐稳,等我下来。”

  他费劲地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把头盔取下挂在车把上。旁边烤肉摊子的肥壮黝黑的老板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粗声吆喝道:“啊,是千恕啊!来吃烤肉啊?来,坐吧!”

  他一边应着烤肉老板,一边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后座上抱了下来。我没敢任性,也不敢张扬,只有忍气吞声。那是一条热闹异常的小食街,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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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21: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扶我在烤肉摊子旁的一张木桌边坐下来,温和地说:“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所以我先把你带到这里来。没有别的意思,赏个脸好吗?吃饱再送你去超市……摩托车有闸,真的。傻女人,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没闸的摩托车能上路吗?我敢骑吗?我的命虽不值钱,那也是爹妈给的呀。”

  我的怒气消了。看着烤肉摊子上冒着的浓烟和老板脖子上油腻的毛巾,我小声说:“  
我从不吃这东西的。”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嫌脏是吗?不要表现出来让老板伤心,他家在这条街上卖了几辈子的烤肉了。这手艺,就是老百姓的事业啊!为了这,他爸爸在文革中还被打断了一条腿。你放心,经过明火高温烧烤的东西不脏。当然也有人说过它可以致癌,但不是也有人说手机的辐射容易致病吗?我们还不是照样用着?”

  老板把烤好的几串肉放在一个碟子里,笑容可掬地张罗着端到我们面前。千恕拿起一串,递到我手上。我尝了一口,的确是美味。

  千恕又叫了几瓶啤酒。老板刚要给纸杯子,千恕就阻止了他。我奇怪地看着千恕。

  “我们就对着瓶子喝,你一口我一口,够浪漫吧!”他说。

  “不,我不习惯,还是用杯子喝吧。”我说。

  “嫌我脏。那你对着瓶子喝,我可以让嘴唇不碰瓶口。瞧,就是这样。”

  他示范着,张开大嘴把啤酒往里面倒。他咽下啤酒,把瓶子递给我说:“来,你试试看,可不可以喝进肚子。”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一人一瓶?”

  “如果一人一瓶,浪漫就会随之减半。不过,既然你不习惯,这次我先依了你。下次再和我一起吃烤肉喝啤酒时,必须采取第一种方式。”

  “你肯定还有下次吗?”

  “会有的!不要眷恋那些旋转餐厅、星级酒店,不要钟情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那都是人类丧失想象力之后的矫揉造作。你看,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他们活得多随意,像一只只自由的山羊或者骆驼什么的。把面具撕掉吧,和我一起体验亚当夏娃式的赤身裸体的原始吧!”

  我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说:“不要再说那么多了,你不觉得和我说亚当夏娃太空洞了吗?”

  他拿起酒瓶子,猛地碰了一下我手中的酒瓶说:“好的,今天不谈爱情,只吃烤肉喝啤酒。来,吃饱喝足,高尚的女人,你快乐我快乐!”

  渐渐习惯了千恕之后,酒也喝得顺畅起来。我问他是做什么的,他神秘地说:“不要管我做什么,就把我当作一个候补诗人或备用哲学家好了,那样你会和我交往得心安理得。”

  “不!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看出来了,你一直怀疑我的身份。虽然你是个体面的人,穿金戴银的,但有钱不等于幸福。假如你肯勇敢地选择我,我不但把你养得白白又胖胖,还可以使你天天处在恋爱的甜蜜之中。”

  我佯装生气地说:“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千恕深沉地看了我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学的是哲学,曾在政府做过一段时间的公务员。如果我好好沿着那条路走下去,现在可能混得很像样了。但你会喜欢一个循规蹈矩、毫无棱角的什么副处级干部吗?当然不会。所以命运为了安排你日后爱上我,就叫我辞了职,做了潇洒而富有个性的自由职业者。这些年,我做过几宗赚钱生意:一宗是收购贩卖了一个夏季的劣质水果;二是一夜之间帮别人弄到了一家机构的网络密码,成功救活了一套昂贵的软件;三是炒赢了一大笔股票……”

  我疑惑地问:“贩卖劣质水果能赚钱?谁要吃劣质水果?”

  “这世界上有很多赚钱的道儿——黑的白的、邪的正的。做劣质水果生意历来比做优质水果生意赚钱,因为收购价特别低。劣质水果当然没人吃,但可以做果酱呀。”

  “用劣质水果能做出优质果酱吗?”

  他叹了口气说:“幼稚!人分三六九等,每个人都在寻找活得更适合的办法。如果世界上的人和地里的甘蔗一样齐刷刷的,还要法律干什么?你根本不了解社会,只知道上层人的花天酒地和无病呻吟,不知道底层人是怎么挣扎的。改天我带你去看打黑拳好吗?看看人靠血汗拼命的生存状态。”

  “什么是打黑拳?”我好奇地问。

  “类似自由搏击,场外有人用筹码赌输赢。属于非法性质,以地下状态存在。”

  “你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很新鲜很刺激,同时也是危险的。是吗?”

  他马上为自己辩解道:“新鲜刺激我承认,并且粗陋庸俗,但我一点也不危险。我一不杀人越货、二不走私贩毒、三不纵火造乱。放心,跟着我绝对安全。”

  “这和跟着你生活有什么关系?”

  “好,现在不说以后的事。我会等到那一天的,你求我娶你的那一天!”

  “做梦!变态!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

  “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只不过你还没意识到!”他抢着说。

  我一只手拿着啤酒瓶子,一只手拿着一串烤肉,对着他大笑起来。

  他啧啧有声地说:“瞧你现在这模样儿,一手拿着啤酒瓶子,一手拿着烤肉;再听听你的笑声,粗野又放浪;还有你的用词,泼辣而粗俗——要不是你骨子里原本如此,就是刚刚被我同化。我看,我配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还有什么资本看不起我呢?”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下意识地看着自己两只手里的东西——特别是那个啤酒瓶子。实在太过分了!我恨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谁?和千恕交往是危险的,如果被人看见,就没法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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