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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妩媚小猫

紫灯区——一部真正身体力行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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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1.双簧表演
  他专注地开着车,带着我向居住的城市飞驰。

  一路上,我没提出任何问题,尽管心中疑虑百结。他也没有半句解释。或者,他和我一样,面对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一筹莫展。残酷的真相总是使人胆怯和萎缩。

  到达城市的时候已近黎明,当时正下着凄清的雨。下车后,他匆匆撇下我,车子箭一  
般朝着一家医院的方向驶去。我茫然无措地站在小区的大门口,望着车子迅速消失在密集的雨点里。继而,我心中的疑虑和惆怅像阴沉昏暗的天空,似乎失去了晴好的希望。

  回到家里,我丢下行李,心情七上八下地难以稳定。我无所适从地站在客厅里,看见阳台上落了许多杜鹃花瓣。望着不紧不慢地落着的秋雨,数小时前那个明月高悬的海滨山脚,在我心中成了短促的残梦。

  望着无休无止地打在杜鹃花叶上的雨滴,我的思维渐渐清澈起来。一场属于我的情感风暴就在前面不远处,尽管仍旧面目模糊,却实实在在地潜伏在必经之地了。

  不一会儿,我感到一阵可怕的眩晕,两眼发黑、头重脚轻,这才想起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我赶紧扶着家具和墙壁挨到厨房,打开饮水机,煮开了水,冲了一杯牛奶,喝下去之后,很快就不那么轻飘了。

  然后,我匆忙洗了个澡,吃了两个安定片,一头倒在床上盖紧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该来的总会来,等来的时候再承受吧。

  ??快要睡着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我睡觉时没关手机,因为心中有所牵挂,事情还没有最后的结果。

  我一下子坐起来,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立即紧张起来,声音也失去了常态。刚“喂”了一声,那边的男人就急切地叫了一声:“紫蝶……”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是文栩。我含糊地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想追问了,我怕了,也倦了。

  他轻叹了一声,沙哑地说:“能原谅我对你做的一切吗?”

  “还想玩什么花样?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我孤注一掷地说。

  “我不是文栩!”

  那句话使我震动了一下。不是文栩?接着,我竟笑出了声。

  “你真是花样翻新,乐此不疲。”

  “我叫林榭,双木林,亭台楼榭的榭。文栩就是我那个亲如兄弟的朋友。他只能寄生在网上!”

  我惊讶得竟叫出了声。紧接着,我迅速把我和这个“文栩”交往的过程从头到尾回顾一遍,不禁茅塞顿开!所有的结果终于水落石出了,他的确不是文栩,不可能是我在网上深深知悉的那个文栩。但我却一下子接受不了,不明白他和那个屏幕后的真文栩为什么要合伙演出这么一场荒唐的“双簧”,为什么联手干起欺骗女人的把戏!

  除了愚弄和欺骗,他们还会有什么高尚目的?屈辱和愤怒很快控制了我。此刻,如果他们在我面前,我会狠狠地给每人一个耳光!

  “你们现在敢站在我面前吗?”我怒不可遏地问。

  “先别瞎猜,免得动气伤身体。”

  “怎么,难道你们这么干还有什么高尚目的?”

  “我不敢说自己是高尚的,但是,文栩在我眼中历来是最高尚的男人。”

  “算了吧。高尚男人能干出这样的把戏吗?”

  “既然事情弄到了这种地步,相信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

  “相信他是个负责的男人,是个好男人。”

  我握着听筒的那只手心竟出了一层汗。无处发泄的火气几乎使我窒息了,心里积聚了太多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和我常有很奇异的感应,一点没错!昨夜,恰恰是那种时候,他的心脏忽然出了问题。当时他幸好在公司工作,被同事们及时送进了医院。我在海边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公司同事打的……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但医生说出院起码还要很多天。”

  尽管林榭已经说出了一部分事实,但我脑子里还是一团模糊。我想象不出文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林榭已经完全把我对文栩的想象搅混了。文栩当了一回导演,林榭是演员,但显而易见,他们干得都不算出色。

  “既然你是演员,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愤怒地问。

  “为了文栩!”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想,这个问题让他回答比较好。如果他愿意回答。”

  “你为什么甘愿受他左右?”

  “这不叫左右,我们亲如兄弟。时间会让你理解这一切的。”

  “但你们的表演伤害我有多深,你明白吗?”

  沉默了一会儿,林榭似乎非常痛苦地低声说:“你也许意识不到,你说的‘伤害’二字刺伤了我!”

  “怪事!我刺伤你?我又是被谁刺伤的呢?”

  “一直以来,你的怀疑和追问不停地刺伤我!文栩让我幸运地做了一次演员,能在过程中接触你。但我不是傻瓜,你的心思和行为一直在提醒着我,故事永远是你和文栩的故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受伤?”

  “第一次和你见面,我是为了文栩。可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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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2.致命的缺陷
  我的怒火很快被林榭的那句话浇灭了,并开始对他产生一股怜惜。毕竟都是人,不是神。他喜欢上我,也不奇怪,他把自己混同于扮演的角色了。见面时的感性接触往往会把理智遮掩。如果他就是从网上走下来的文栩,我很有可能在习惯中依赖他,甚至爱上他。他确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

  但是现在,事实已经彻底洗去所有虚浮的泡沫,他不是文栩,而是林榭!我和他的关  
系变得不是滋味。我沉吟了一声,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不可思议,我竟真的把假戏真做了……好在陷得还不算太深,也很清楚你对我的感情的性质。放心,我不会再为你们的那团乱麻添乱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文栩住院期间,我就不和你联系了,等他出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怯懦地说:“我可以去医院看看他吗?”

  “不!医院那种场合不适于见面。你还是安心等他出院吧!”

  电话被林榭强行挂断了,我心中的千头万绪、千言万语,都被那种枯燥的嘟嘟声堵了回来。

  我已经想象到了,属于我和文栩的路一定充满荆棘。该勇敢地面对?还是懦弱地逃避?勇敢冲上去的结果可能是粉身碎骨,懦弱逃避换来的可能是一生的平静。但反过来说,冲上去可能收获美满的爱情,逃避等于甘心一辈子死守半死不活的婚姻……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面对文栩,我能拿出与年龄身份不符的勇气吗?

  天已经大亮了。我又加服了两粒安定,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了。

  以后的日子,我是数着日历过的,每一天都像走在火海里、刀刃上。我得耐心等着文栩出院后给个交代。

  几天之后,百合度假回来了。

  午后,她来找我,打扮得出奇的喜气,大红色的羊毛连身裙子,腰间斜系着一条金色腰带。脸上的妆依然化得一丝不苟,连睫毛膏都涂得颇具匠心。

  我笑着打趣道:“你每时每刻都无可挑剔地美丽着,永远唇红齿白,像个小瓷人那么精致。小心男人会担心把你的打扮弄乱不敢碰你!”

  她没有像往日一样顺着我的话把所有男人都奚落贬低一顿。她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好久,才不可思议地说:“分开不到一个月,你怎么瘦得像个鬼?又和那个网上男人联系了!你骗不了我!”

  我赶忙心虚地摇摇头说:“没有。我这段时间食欲不振。”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把我看穿之后的得意。接着,她又痛心地说:“我出去度假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工夫改造你,现在看来都白费了!”

  “不要再说他了,好吗?”我近乎哀求。

  她没有不依不饶地讨伐我。她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低着头思索了很久,又盯了我好长时间,终于放下茶杯,从皮包里拿出两支香烟,把其中的一支递给我。

  我拒绝了。

  她点着了烟,靠在沙发背上,眯起眼睛抽了一大口,再朝着天花板潇洒地吐出一股青烟,像个玩熟了吐火魔术的高超艺人。她历来是个反传统的女人,谈过的所有男友的父母们没有一个可以接纳她。单是她抽烟的模样,就足以叫那些长辈们大跌眼镜。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若有所悟地张大眼睛说:“好像不一样!你和那个网上男人给我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你们玩的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爱’吗?”

  “也许那还不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既然你还不敢承认,就说明其中还有泡沫。千万别被那男人骗了,你太傻,我最怕你被男人骗了!”

  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隐瞒这段时间的生活和交往。事到如今,结果几乎是明摆着的悲剧了,除非有奇迹发生。文栩既然不敢见我,除了有“缺陷”,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把想象中的感情成功地延续到有“缺陷”的文栩身上?即便能做到,极度害怕面对现实的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应和。一想到前路,我顿时感到万念俱灰。

  “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有致命的缺陷,那对我对他都是巨大的难关。”我忧心忡忡地说。

  “你有预感了?”

  “他不见我!”

  “当初,你笃信他是完美无缺的!看你当时那股劲儿,即便他是魔鬼,也会飞蛾扑火。”

  “就事论事好吗?”

  “时间才过多久?你就开始害怕他有缺陷了。看来,誓言根本不可信!”

  “就事论事!”

  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看来你不过是好龙叶公,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男女关系。”

  “你不了解,如果他有缺陷,绝不是一般缺陷!”我羞愧难当。

  “还是投降吧!有血有肉的人想做‘情圣’是很难的。别把他当回事儿好了,他不重要。对于你来说,舒鸣最重要!对舒鸣不满的时候,就偶尔红杏出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活法。OK?”

  我一筹莫展。

  “唉,算了,你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忘不了。去见见也好,一见就有结果了,不见永远是悬着的,你反而会把他想得越来越好。以我看,快刀斩乱麻,现在就约他出来!你要是不敢,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现在先别忙着决定!”

  “怕我抢他吗?”

  我觉得她那句话很不该说,她应该知道,我在她面前很忌讳那个“抢”字。

  “别瞎说!他现在有事不能出来见面,过几天再说吧。”我烦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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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3.潇洒的处世哲学
  我没把文栩住院的事情告诉她。我该开始把秘密深埋了,埋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角落。

  “放心,你和那种男人才是一路的,我绝对不适合他,他也绝对不适合我。如果他在聊天室碰见我,早就被我的尖刻吓跑了,更别说发生什么感情了。看来,人家说来说去的所谓‘缘分’还是有些根据的……”她揶揄道。


  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匆匆地说:“好了,我们先不谈那个网络男人。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有什么事吗?”

  我再次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相对了这么久,她满身的喜气依然扎眼。

  “今天的打扮好像有点不一样,为什么?你不是最不喜欢红色吗?”

  她笑得似乎有些羞涩。“算你有眼力,知道从我的打扮上找突破口。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了。先跟我走再说吧!”

  “怎么,又换男人了?”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是的。不过这次可能是永久的了!不,应该说‘长期’的更准确点儿。”

  “又换了谁?”

  “先别问!我今天是专门来请你一起吃晚饭的。”

  我狐疑地跟着她出了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也没兴趣问她,我猜她这次外出度假肯定是和新男人去的,不知在外面又演出了一场什么好戏。

  她拉着我逛了好几家商场,挑来挑去,才选定了两瓶进口香槟。看来她真是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傍晚时分,百合把我推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自己坐在前排指挥着司机。随着车子临近目的地,我的疑惑越来越深。终于,我忍不住,问道:“这不是通往梁医生家的那条路吗?你在搞什么名堂?”

  她回头看了看我,笑而不答。

  出租车真的停在了梁医生家门口。我不解地说:“你要是还想做那种恶心的手术,不是来这里,该去梁医生的医院!”

  她还是不言不语,拉着我按响了梁医生的门铃。

  梁医生在门内兴奋地尖叫一声,很快把门打开了。他身着家居服,竟围了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削菜的双刃刀。当我看见他身后的墙壁上贴着的一个大红烫金双喜时,不禁惊叫了出来。天!我瞬间明白了百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紧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强烈地袭击了我,我的周身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看看梁医生,又看看百合,怀疑地摇了摇头。我非常不得体地说:“世界这么大,你们两个没有别人可找了吗?”

  梁医生突兀地说:“紫蝶,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像我这样的男人眼观六路只会浪费时间力气,这辈子就盯紧你和百合两个美女的话吗?既然你给了我绝望,我只有抓紧百合啦。至于百合图我的啥,我就不知道了。”

  百合娇嗔道:“好啊,梁博士,原来你对紫蝶也存了歹心!”

  我笑了笑,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

  梁医生看我对他们仍表示怀疑,赶紧跑回卧室拿了两个小红本,翻开来凑到我的眼前。他非常认真地说:“紫蝶,现在相信了吗?我这种人是不会乱来的。我和百合是办了结婚证之后才有肌肤之亲的哦。”

  百合紧接着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梁医生身边,不怀好意地踮起脚尖,居高临下地说:“怎么,你觉得我和他不般配?”

  梁医生甜蜜地望着百合说:“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站着的时候你是比我有优越感,但躺下来咱俩一样高嘛。”

  我和百合都被梁医生的荤话逗得笑了起来。她老练地对梁医生抛了个媚眼,又使劲拧了一下梁医生的耳朵。我在旁边几乎看呆了。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小女人的一面。也许,这次的男人对她来说确实不一样?

  梁医生满面春风地说:“好了,你们先聊着,厨房里还有我的职责呢。”

  百合和我坐在沙发上喝茶。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一直瞒着我?”

  “事情一弄成真的,反而不想轻易说出去了。后来我和梁医生商定,等关系十拿九稳了,再把消息公布出去。顺便给朋友们一个惊讶。”她笑道。

  “这回你和梁医生可真的爆了个大冷门儿。”

  梁医生做好了满桌子的菜。到了开席时间,屋子里还只是我们三个人。

  “好像少了一个人吧。”我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梁医生和百合却没有介意,齐声说:“是秦医生!”

  梁医生没等难堪生成,就抢着说:“我倒是想请他来,我和他是好朋友,他来我这里吃和玩都没什么问题。再说,我是最终的胜利者嘛,我接管了他曾经的女朋友,难受的应该是他才对啊!我之所以没请他,怕的是百合不舒服。”

  百合无可无不可地说:“我倒没什么不舒服的,现在也不兴什么从一而终。我和他走过一段路,分了手,也不应该成为敌人。”

  梁医生一拍大腿说:“唉,你怎么不早说,这还不成了?看来人与人之间最需要的还是沟通沟通再沟通啊!”

  梁医生很快拨通了秦医生的电话,叫他火速赶来庆贺。

  挂断电话,梁医生满足地说:“齐了,这下子齐了!等会儿酒足饭饱,刚好可以开一桌麻将。”

  梁医生一锤刚好打在百合的心窝里,她孩子般兴奋地应合着。

  我非常佩服他们的处世哲学,在他们眼里没有神圣,恋爱就是恋爱,结婚就是结婚,不过是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走上一段路。并且,在那种非同寻常的事情上,他们竟能不计前嫌。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的过分潇洒可以和不负责划等号。但是,起码他们的处世哲学对于消解烦恼痛苦是有效的。我和他们交往了那么长时间,竟一点也没学到手!

  那天夜里,四个人打完麻将已近黎明。我回到家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也睡不着。不过,惟一可以给我安慰的一件事就是百合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在我看来,她选择梁医生要比选择秦医生明智,梁医生比秦医生靠得住。不过,反过来想,秦医生那种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向百合求婚。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是注定的,特别是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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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4.解开谜团
  终于熬到了文栩出院的那一天,林榭把我约到了“南海之波”酒吧。

  我知道,一个天大的谜团就等着林榭解开了。

  听着同样的音乐,坐在同一个位置,喝着同样的酒,对着同一个男人,我的心情却和初次来到“南海之波”时千差万别。那时,我把他当成了网上的文栩,而现在,我必须把他  
当成另一个男人林榭。

  酒喝得很谨慎。因为彼此都非常清楚,这次见面的谈论中心将是文栩。也许,从今以后,我和林榭之间将永远横着一个真正的文栩了。

  三杯酒已经喝完了,两个人仍然沉默着。也许林榭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出来比较得体。我和他的关系变得尴尬而滑稽,因为两个人曾说过那么多荒唐话,做过那么多荒唐事。尽管那完全是文栩的导演和林榭的表演,但三个人无疑都成了那场戏的受害者。冷静下来,我也能够想象他们的痛苦和无奈。事到如今,也许一切还是得用“注定”来解释,谁也不能怪罪谁。

  他终于平静地说:“这次约你出来,是文栩的意思。”

  我急切地追问:“他怎么说?”

  “别着急,我肯定会把他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你的。”

  我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间接伤害了林榭。但除了对他说声“对不起”,还能怎么样呢?我实在不喜欢依然通过林榭和文栩交往。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忙开导我说:“不用对我感到愧疚。我不是已经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不会再给你和文栩添乱的。今后,你就以最平和的心态和我交往吧,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你希望和文栩长久交往,必须首先学会面对我。或许你有和他分手的那一天,而我和他却永远是亲如兄弟的朋友。你慢慢就会明白,他有太多太多的大事小事需要我出面打理。”

  我心里“格登”一下,也许我对文栩的猜测很快就要被证实了。

  我说了声“谢谢”。一句“谢谢”远远表达不了我对他的复杂感情。但是,在这种时候,很多话已经不能毫无顾忌地说了。我和他的缘分和故事都是文栩的设计,如今都已成了过去。对于这一点,他已经表现得比我更理智。

  他很快使谈话进入了正题:“文栩从医院出来,几乎是和自己进行了一场决战后,才叫我把你约出来的。他答应过你出院后‘见面’,兑现的时刻就在眼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无处躲藏了。但是,他认为绝对不能让你在迷雾中和他‘见面’,那样做很不道德。他要我必须把事实真相全部告诉你,给你一个自由抉择的时间和心理空间!”

  他的那番话给了我的心脏一次最严酷的考验,它猛然间出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我赶忙用手压住左胸。

  “你不要过于激动。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几年,文栩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灾难?什么灾难?”我惊愕地问。

  他伸了伸手,做了个阻止我说下去的动作,沉重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必须具备处变不惊的能力,何况你还想和他‘见面’呢?你现在的反应,恰恰是他最惧怕的。”

  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文栩的影子已经在我心里清晰了三分。我心痛地说:“他被那场灾难毁了,是吗?”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那么说吧。”他痛苦地回答。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

  “那场灾难是我们回国后不久降临的。之前,文栩几乎是个完人:他是父母理想中的儿子,是男人理想中的朋友,是女人理想中的爱人……”

  “他被毁成了什么样?”

  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才一字一句地说:“几乎把他头脑之外的所有优越之处都夺走了!”

  林榭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击垮了。我握着酒杯,呆呆地望着他,发现心中原本很坚固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坍塌——渐渐地,我似乎明白了,那种坍塌的东西是我在文栩身上寄予的爱情信念,那种坍塌使我感到恐惧与绝望。那一刻,我几乎有躲在无人的角落痛哭一场的冲动。被灾难伤害的文栩的形象几乎完全清晰了,如果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没有勇气一如既往地接纳他?甚至有没有勇气平静地面对他?需要我理智和清醒的时候真的来了,考验我对他的感情真伪的时候也真的来了!人类自私和世故的一面也紧跟着在我身上显现了!但是,除了上帝和神,又有谁能真正超越于残酷的事实之上呢?

  我全身颤抖着说:“他很惨吗?惨到不能出来见我的程度吗?”

  他啜了一口酒,艰难地说:“也许,用一个‘惨’字还不足以表达那场灾难给他带来的伤害……我来见你之前,他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真相和细节对你说清楚,丝毫也不能隐瞒,必须使你在绝对知情的情况下做出抉择……但是,请你理解我,我说不出来。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个兄弟造成的!这正是他灵魂高尚的有力印证!在我们看来,细数他的‘缺陷’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不恭和伤害——我们从美国回来不久,就在国内顺利完成了第一宗工程,四个兄弟去一家夜总会庆祝放松。深夜,正在包厢唱得起劲,大厅里忽然骚乱起来,紧接着传来了恐怖的惊叫声和奔跑声,灯灭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我们本能地打开房门,浓烟和火焰立即卷了进来,才知道发生了火灾。没有逃路了,我们在五楼,就是跳楼也是一死。四个人都被吓呆了,眼睁睁看着火苗迅速逼近。忽地,文栩转身拉开窗帘,兴奋地狂叫一声:窗下有个大平台,我们有救了!我们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奋力拉开了玻璃窗。窗口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体,他完全可以抢在第一时间逃离,但他没有,而是把我们一个个推到窗前,不容置疑地命令我们赶快爬出去。在相互推让的几秒钟时间里,大火沿着地毯和沙发烧到了身边,只有几寸的距离了。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几张脸在灼人的火光里显出了青紫色。文栩使出浑身力气,猛地在我胸前捅了一拳。我第一个爬出去了,另外两个也紧跟着爬了出来。文栩终于艰难地爬出来时,却带着一身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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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5.剥夺了爱的权利
  我的胸膛憋闷着,泪充盈了眼眶。我想号啕大哭,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林榭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之后,我心中坍塌掉的那部分东西不仅恢复了原样,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强大。那种愈来愈坚固强大的东西给我的身心注入了一股强烈的温暖和力量。

  停顿了一下,他用纸巾揩去眼角闪烁着的泪花,近乎乞求地说:“你能理解我吗?能理解我不对你细数他的所谓‘缺陷’吗?”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

  “开始的时候,他承受不了那种致命的打击,曾经数度试图结束生命。是我们几个患难兄弟最终把他从死神的召唤里解救了出来。不久,他在精神上就有了皈依。现在他生活得很平静。”

  我呆望着他,艰难地想象着文栩的模样。

  “文栩要我告诉你,在你经过充分的思考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都能够接受。”

  过了一会儿,他不放心地问我:“你确实明白文栩的真正用意了吗?”

  “别说了,我都明白了。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和他很快离开了“南海之波”酒吧。

  他开车送我回家。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犹豫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递给我说:“昨天我无意中看见一首名叫《戏子》的小诗,抄了几句。你看看吧,挺有意思的。”

  借着昏暗的车厢灯光,我仔细地辨认着纸片上那些零乱的文字:

  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也别为我的表演心碎/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我对着那些文字凝神片刻,便清楚了他的意思。我无奈地望着他,还没等我想出合适的话,他就赶紧抢着说:“我只是想让你欣赏它一下而已。不要说话,我现在不需要你说话。”

  然后,他对我友好地笑了笑,从我手里拿走那个纸片,打开车窗,扔到了窗外。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纸片在空中翻飞了两下,很快便被强劲的冷风吹得无影无踪。

  回到家里,鞋子也没来得及换,我就飞奔进了书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心劲。

  我打开信箱,竟真的收到了文栩刚刚发来的一封长信!看着那封如同刚出炉的面包一样温热的信,我惊诧并感谢着冥冥之中上帝对我的指引,指引着我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封信。也许,此时此刻,文栩正在某个无人的角落虔诚地祈祷。他的祈祷感动了上帝,上帝给了他应得的回报。

  ?紫蝶: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其实,这次心脏疾患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既然没有避免,只能说明我的意志力不够强,根本无法对你不在乎!

  你也许不能理解,像我这样一个长久缺乏和女人正面接触的男人,第六感已经发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敏锐和准确程度。“紫蝶”二字进入视野的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了,因为我酷爱紫色,也酷爱蝴蝶!我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酷爱的两种阴柔的东西糅合成一个女人,送到了我的面前!经过几次聊天,我开始疯狂地向往你。打听了你之后,我便疯狂地爱上了你!

  你或许已经知道了,命运早已剥夺了我面对爱情、甚至面对除父母朋友之外的同类的权力!我只能躲在电脑程序和圣洁世界里,毫无光彩地活着。但是,既然我还是个人,向往爱情就不是罪。你说是吗?

  我绝对不会贸然和你见面的,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摧残。在你无声的催逼下,我安排林榭和你见了面。也许是习惯使然,林榭一直帮我打理一切外界事务。本想能使爱情有个缓冲的机会,没想到把林榭也卷了进去。好在他还没有深陷,及时跳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索关于我们的事情。现在,我终于完全走出了爱情制造的迷雾,清醒了!我绝对不能和你一起生活,甚至不能和你瞬间面对!所以,我不能再忽明忽暗地拖着你,那样于你于我都是一种凌迟般的痛苦折磨。

  所以,刚才,我叫林榭把你约出来,将事实真相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但是,我很快又意识到,林榭绝对不会一丝不留地全盘托出。所以,我必须及时在这里做必要的补充,不然根本不足以使你退却。

  那场灾难完全毁了我的面容!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

  我曾对你说过,上帝造出男人和女人,是一一对应的。你是一只蝶,由爱情幻化而成,注定得为爱情而生。现在,我们终于相遇了,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翩翩追逐。

  真爱惟一,所以永恒!让我们互为心中的灯盏吧,让彼此永远脱离精神的黑暗和寒冷……

  望着屏幕上的那片文字,我渐渐掉入黑暗而恐怖的深渊。

  “那场灾难完全毁了我的面容!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那句话就像是个面目清晰可辨的魔鬼,紧紧地附在我的身上,甩不掉,挣不脱。

  那片文字几乎要把我的血气抽干,我渐渐感到胸口憋闷、窒息难当。起身扑到窗前,我把窗开到最大限度,把头伸到窗外,费力地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天空黑蒙蒙的,远处的楼宇稀稀拉拉地亮着几只窗子。夜里的光和声都比从前消减了很多,城市到了萧条的时候,夜也变得寂寞了。

  我忽然想起他那首题为《一个失去肉体的灵魂》的诗:

  我的肉体已离我而去

  剩下的灵魂无依无靠

  像那凄凉孤单的落叶

  飘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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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6.精神之恋
  至此,我才终于理解了那些用巨大的哀伤和孤独堆成的诗句,一字一句体味着。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他必须担得起,才能活下来!

  紧接着,林榭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又钻进了我的脑子:“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个兄弟造成的!那些‘缺陷’正是他高尚灵魂的有力印证……”


  真相给了我深重的打击,无疑也使文栩的高尚和魅力清晰了!平心而论,他的“缺陷”或许能够使爱情的脚步徘徊不定,却为爱情的滋生提供了极其丰沃的营养。

  我又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读那封信。

  渐渐地,一直笼罩着我对文栩的情感的迷雾完全散开了。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是真的,我爱文栩!

  我渐渐对我和文栩的现状生出一种超凡的感悟。被丈夫背叛之后,我在对爱情的苦苦追求中,遭遇了几个男人的肉体。现在,在我彻底厌恶了那种不明不白、无头无尾的肉体关系之后,无所不能的上帝便把一个没有肉体的高尚灵魂摆在了我面前!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文栩都是幸运的。但是,反过来看,从爱情的不可操作和没有出路上来说,我和他又注定是不幸的。

  我在精神上彻底爱上了他。但能不能永远忽略他的面容?如果能,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经营和他的未来;如果不能,就只有把他当作心中的一盏灯,驱散精神的黑暗和寒?冷……?

  原本非常强烈的和文栩见面的愿望暂时平息了下来。既然这场爱如此不平凡,我就必须慎重地对待它。我决定暂时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段时间,看看对文栩的爱能经得起多久的考验。

  开始,我夜夜失眠、毫无食欲、惶惶不可终日。我用最大的毅力压抑住了,不去想望文栩的任何消息,不上网,也不打电话。我能够成功压抑住自己,应该归功于那份终于清晰了的爱情。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却没能给自己一个决断。

  深冬时节,南国常下着细密的雨,整个世界时时布满让人忧惧和绝望的灰暗。这个深夜,我伫立在依旧飘着发丝般细密的小雨的阳台上,绝望到了极点。也许百合说得对,我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爱情。我悲哀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俗人,也许永远长不出和男人“远走高飞”的翅膀了。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舒鸣竟打来了电话。说他最近要出差香港,只能逗留一周。要我赶快办理手续,带上儿子,去香港和他会面。

  挂断舒鸣的电话,我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深处拿出他从美国寄来的那张照片。他就住在身后那栋灰色的小楼里,那是美国的新泽西州。他说新泽西的建筑普遍不高,纽约才布满摩天大厦。小楼前那棵开着白色碎花的树被修剪得很整齐,不像是真的。舒鸣笑得很甜,两只虎牙调皮可爱,暴露了他所有的聪明和狡黠。我望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常吸引女人的,是做女人性伴侣的最佳人选。他一刻不停地和世界争斗,是个永远的赢家。赢了之后,他会把钞票和希望捧给女人。他看不起儿女情长,但也不呆。他早就背叛了我,出去找新鲜,却一直打扮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丈夫。他历来很有主见,对于婚姻也是。他拈花惹草,但认定不毁坏家庭。

  我得和他见面,我还是他的妻子。还有,我有责任把儿子带到他面前。

  我很快卷入了实实在在的忙碌之中:办理手续,给儿子请假,订机票,准备行李,踏上行程……

  在机场见面那一刻,舒鸣先跑上来狂吻了儿子一顿,又抱起来转了几圈,两个人大叫大笑了一阵,引来许多目光。把辰辰放下来,舒鸣的目光才稳定在我脸上,深邃而沧桑。我想,是我的老使他的目光变成了那样。分别已经三年有余,他脸上也有了风霜的痕迹。

  他揽着我的肩膀,近距离地盯着我说:“紫蝶,你瘦了。”

  我低下头,不言语。

  “我飘泊在外,为的是你和儿子过得好。你这么不珍惜自己,心痛的是我。”

  我的眼圈忽地热了起来。

  他赶紧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好了,见面要高兴点。”

  接着,他又搂着辰辰,说:“儿子,我们在香港玩个天翻地覆怎么样?”

  辰辰又兴奋地嚷叫起来。

  我跟着他们,怏怏地朝停车场走去。我和他中间有个儿子,所以关系变得坚不可摧了。他们搂抱着往前走,那就是神圣的天伦,试图破坏它简直是大逆不道的。

  坐在车里,舒鸣说:“紫蝶,你的性格不好,看不见光明,喜欢放大阴暗,所以你不快乐。”

  “怎么今天才说出来?”

  “我记忆中,你好像没有哈哈大笑过。”

  我低着头,又想起了他和百合那档子事儿,想起了他对我的背叛,愤怒和委屈立即在周身窜突起来。我极力压制住了,现在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

  我憋着一肚子气,抵触地说:“那是你不让我笑!”

  他转过脸,奇怪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接着说:“前几天我在美国参加了一个婚礼,新娘子笑得像花一样。羡煞人。”

  “你和你父母一样,埋怨我结婚那天没笑是吗?”

  “是的,我父母到现在还记着你那天没笑。”

  “所以他们一直不满意我?”

  “算了,不说了。你开朗点,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在香港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舒鸣白天做事,我陪儿子到处游玩。晚上则是没完没了的宴会、酒会、舞会、聚会……舒鸣带着我,向别人介绍我时,自豪地说着“我太太”。那些天,“我太太”三个字被舒鸣使用的频率,高得刺伤了我的耳膜和神经,同时也挫伤了我对爱情的可怜幻想。文栩,那个使我刚刚盟动了爱情的男人,却注定是一片可望而不可即的山水。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直到分手的前一天夜里,儿子睡着后,舒鸣才开车带我来到了太平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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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7.婚姻的幌子
  靠在山顶的一道石栏上,放眼望去,灯火点点的世界是那么杂乱无章,一个人实在太渺小了,一颗心太微不足道了。面对着庞大繁杂的世界,我第一次感觉到爱情的地位是多么不重要。活着吧,跟着世界一起麻木,那样很简单。

  舒鸣哄孩子一般,说:“笑一笑。明天又要分手了,对我笑一笑。”


  我看着他,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

  “结婚十年多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快乐!你有儿子,有丈夫养着,为什么不快乐?”他懊恼地说。

  我的委屈和愤怒又燃烧起来。压抑着说:“别再逼我好吗?说点别的吧。”

  “我逼你?逼你什么了?”

  “不要再逼我!”

  我冲到另一段石栏旁,僵硬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我发现你变了好多。是不是长期一个人在家,精神太压抑了?”

  我终于爆发了:“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

  “你的精神是不是真出了问题?”

  我转身盯着他,怒不可遏地说:“还装什么?做了就做了。我最讨厌你虚伪!”

  他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你听谁说什么了?”

  “你承认了?”

  “不要听信任何人!要好好想想他们的用心。”

  “离婚,你为什么不和我离婚?”

  他冷笑一声,说:“你竟想到离婚,我怕你没有我会饿死!想想,你能做什么?即便你能做到朝九晚五,风雨无阻,出去打工,你的年龄也显得大了!”

  我考虑着他的话,第一次被惊醒。离了他,我的生存可能真成问题。我想了好久,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但我还是赌气地说:“你能养我,别人也能养。”

  他又冷笑了一声。“紫蝶,快醒了吧,你现在已经不是十八岁了!哪个男人乐意养个离了婚、生过孩子、历尽沧桑的半老徐娘?”

  那些话把我彻底打倒了,因为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接着,他揽住我,缓和地说:“再也不要轻易说‘离婚’二字,我们之间没那两个字!”

  “你还想继续打着婚姻的幌子背叛我吗?”

  舒鸣盯着我,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穿透。我害怕那种目光,心虚地低下了头。

  “怎么不敢和我一直对视下去?”他咄咄逼人。

  我的脸热辣辣地烧了起来。也许,谁对他说什么了?不会是百合吧。要是百合,她简直太阴险了,成功地引诱着我用身体残酷地报复了舒鸣。但是,除了百合,绝对没有人知道我的任何事情。一阵难言的恐惧迅速围困了我。

  继而,我又坦然了。如果舒鸣撕破,就撕破好了。既然如此,离婚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不料,舒鸣却说:“紫蝶,直到现在,你还是惟一能使我开口求婚的女人,并且我们有儿子。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冲动地摧毁现状并不意味着最后的胜利。我正在努力,估计半年后,我们全家就会定居美国的新泽西州。都人到中年了,守着就好了。我已经想通了……”

  “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是最近才明白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该好好经营我们的家了。”

  第二天,舒鸣把我和儿子送到机场。临别时,他抱起辰辰说:“儿子,再过半年,我们就会在美国定居了!”

  辰辰听了,高兴地大叫:“?——我可以去美国上学喽!”

  然后,辰辰把我拉过去,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吻。

  返程的飞机上,我彻底明白,要摧毁一次婚姻,对于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来说是多么艰难。

  这夜,下起了冷雨,我站在书房里,望着那台电脑,强烈地渴望和文栩见上一面。

  我很快联系上了林榭,说出了我的要求。

  过了很久,林榭才给我回了话,说文栩同意了我的要求,并要他开车来接我。

  我赶快坐在了镜前。

  从香港回来,我的形容又憔悴了一层。用心化好妆,盘好头发,我穿上一条丁香紫的羊毛长裙,披了一条黑色披肩。

  林榭的车子很快就来了。上车之后,他和我寒暄了几句,两个人就没了话。那种时候,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述两个人心情的复杂。

  车子竟在林榭的那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说:“我要找文栩。”

  “他就住二楼。”

  我惊讶地望着他,觉得太不可思议。

  “他出事之后,变得很自闭。我选择了这个远离闹市的地方做了一间别墅。即便是我们的公司,也设在一栋摩天大厦的最顶层……他的心灵需要沟通,生活也需要照顾,我就和他住在了一起。”

  我站在熟悉的庭院里,忐忑不安地朝二楼望去,看见了一只亮着微弱紫光的窗子,它使我的心跳立即加快。我已在信中得知他和我一样酷爱紫色——是了,那次我喝醉后被林榭带来,睡的那个房间就是紫色的布置。只是当时我还处在一团迷雾之中,意识不到那满屋子紫色的寓意。

  接着,我想起了第一次置身于这个庭院里和林榭相对的情景。当时,林榭说这栋别墅是他一位朋友的设计。当我询问设计者是否受到南唐后主的《乌夜啼》的启发时,林榭曾敏感地说:“你已经神往我那位朋友了吗?物以类聚,或者你和他才是最般配的……”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当时谈论的那个男人就是文栩!也许缘分真是注定的?林榭那时候已经有了十分灵验的预感。

  接着,林榭把我带进了客厅。他郑重地说:“不管你和他见面时发生什么事,都要善待他!绝对不要让‘见面’给他造成另一次致命的刺激和伤害。他的心脏刚痊愈,经不起!”

  我怯懦地看着身旁的木楼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林榭鼓励地说:“上去吧!他在等你!我得马上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一点回来。”

  说完,林榭很快出门发动了车子。他很可能是为了逃避那种场面才借口出门的。看着林榭的车子渐渐消失在雨雾中,我的心也几乎滴下水来。终于,我艰难地移动脚步,朝楼上走去,心随着脚步临近二楼再次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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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8.真爱惟一,所以永恒
  二楼的走廊上开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紫色壁灯。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盯住客厅门口随风舞动的淡紫色纱帘的一角。也许文栩就站在那面纱帘之后?

  终于,我还是鼓足勇气,穿过了那面紫色纱帘,但文栩并不在纱帘之后。我怯懦地迈步走进客厅。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台电脑最为显眼。我焦躁地四处寻找,还是没发现他的影子。


  我开始惊慌起来。

  但很快,我便听到了他的声音:“紫蝶,是你吗?不要怕我。坐在沙发上吧,那杯茶是给你准备的。”

  那声音平缓、沉稳、成熟、性感,竟和我想象中的文栩的声音吻合得严实无缝!我循着声音,终于看见他背对着我,站在黑暗的阳台上。他穿着米白色棉布长裤,黑色长袖T恤,背影显得高大而挺拔。这就是文栩吗?就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朝思暮想着的文栩吗?我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把他看得更清楚些。但是,他身后那层薄纱帘却不停地随风舞动,把他的背影搅得模糊不清。

  我僵了一般,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心绪波涛汹涌地翻腾着。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我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有着那样的背影的男人,转过身来,竟有一张有缺陷的面孔!忽然,我脑子甚至闪现过一些诡异的念头:也许他一直在有意考验我?也许,他对爱情确信无疑之后,会忽然面对我,给我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孔?会骄傲地告诉我,他是男人中的男人?

  但是,聪明而敏感的文栩很快便给我泼了冷水。他非常严肃地说:“时间已过去了那么久,但你还是执意地来了。促使着你到来的东西一定是沉重而强大的,现在,你要努力把自己固定在那种东西里,不要被见到我之后的冲动所左右,使你的思想和行为背离初衷!我在信中跟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要天真地幻想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我不得不佩服文栩的理智和自制力。

  我的心又被他抛进了冰窖,悲哀地望着他的背影,顿然感到一筹莫展。

  我转过身,走到那只小几前,捧起他为我准备的那杯热茶,感觉着他给我的第一捧实实在在的温暖。

  就在我一抬眼的刹那,发现眼前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像框。看清上面的人之后,我手里的杯子“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听得文栩说:“你看见那张照片了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照片上的男人几乎使我惊呆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完美的面孔、完美的身材、完美的气质。我看过那么多中外影视作品,从来没有发现任何男人能和照片上的人媲美。他穿着白色的球衣和运动鞋,肩上扛着一只网球拍。温和而阳刚,眼睛微微眯着,鼻子挺直,嘴角似笑非笑……

  那一刻,文栩在网上给我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和这张照片一起,疯狂地压倒了我的理智。因为有林榭的缓冲,我一直没得到对文栩疯狂施爱的机会。如今,一边是他的背影,一边是他的旧日照片,我置身其中,终于被逼疯了。爱情,这就是爱情?我只能得到这样的爱情?

  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我失控地痛哭着说:“文栩,带上我走吧,远走高飞!我爱你!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知道我有多苦吗?”

  他冰冷地说:“照片上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

  我完全失去了理性,疯狂地喊道:“不!即便你是魔鬼,我也能接受!”

  “那是你上了照片的当。”

  我扑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次我同意你来,就是想把问题解决清楚,悬着不是办法。好好想想,你是为什么来的!信中的一切都是事实。我们根本没有现实。”

  他的话确实刺激了我,我安静了一会儿。但是望着那张照片,再看看他的背影,我的理智又变得微弱了。

  “我爱你!爱你!”我喊道。

  “那是虚浮的,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我们真的没有现实了吗?”

  “不用我回答,等你回去安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能找到答案。”

  之后,他又补充说:“傻孩子!事实上,你已经找到答案了。你是找到答案之后才来和我道别的。”

  他说的“傻孩子”一下子使我停止了痛哭。够了,这三个字足以使我感到了无尽的温存。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奔去。

  他颤栗地命令说:“别再向前移动你的脚步!记住,有时向前多迈进一步,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要幻想我会让你看见面孔,这辈子,我只能给你背影!”

  我被吓得停住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他。

  “你能对一个背影保持一辈子的爱情吗?”他问。

  “要是能呢……”我怯怯地说。

  “紫蝶,不要被一时的冲动和激情迷惑。一辈子,这时间太长了,可以把很多强大的东西磨得痕迹全无!”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远走高飞’的美梦?”

  “那正是认识你以来一直折磨我的问题!从道义说,我是不该爱你,甚至不该和你有任何交往!但从本能上说,我还是个人,是个男人!谁能明白我内心的煎熬?谁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男人,甚至连和心爱的女人面对的权利也没有?!”

  我的心痛得几乎裂开了。

  他脊背挺直地伫立着,双手紧抓着阳台的栏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很诱人。但对于我们来说,有过,美丽过,就足够了。结果已经是很次要的了!特别是对于我来说!”

  极度的痛苦和绝望控制了我。我扑向他,猛地抱住他的腰痛哭失声。

  “文栩,你知道吗?我多想看见你,触摸到你,和你天天在一起!你,是我的男人!”

  他的身体在我的怀抱中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抓紧了我的手,但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那只手就如遇蛇蝎般逃离了。我一下子失去重心,腿脚瘫软得撑不住身体,滑脱在地上。

  我又本能地抱住了他的双腿,哀告地说:“文栩,我爱你!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真正爱过!”

  他长久地沉默着,双腿的关节在我的紧抱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终于,他冷冰冰地说:“紫蝶!放开我!离我远点!现在,你已经在深渊的边缘了!”

  他的话语像冰雹一样击垮了我,把我彻底打入了冰冷的地狱。我绝望地慢慢放开他,竭尽全力站起身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巨大的死寂。

  望着飘荡不已的紫色纱帘后痛苦挣扎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像框里那个完美的男人,我心中的悲悯如潮水般一浪一浪涌起。

  我绝望了。“我要走了,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紫蝶,请你记住,你的美和高贵,也是我选择逃离的重要原因!”

  寂静。只有风在徐徐地吹。

  望着那背影,我很想向他说一句珍重,说一句道别。但是,我全身都僵硬了,嘴唇抖着、抖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哽咽地说:“别伤心,我们都应该感到幸福,因为终于找到了。记住!真爱惟一,所以永恒!让我们互为心中的灯盏吧,让灵魂永远不再有黑暗和寒?冷……”?

  我泪如泉涌。我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终于,我转过身,离开了,跌跌撞撞,冲进了漆黑冰冷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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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16: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全文完

很高兴打上上面的三个字,大工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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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7 06: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完了?????
什么狗屁。、????
竟然完了????????
绝对没完。。。。。。。
我还要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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