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菖蒲银座夜

天空小雪

何从

　　他们的分手是那么静悄悄也那么绝然。没有一点预告似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明白他眼神里的暗示。
　　她知道会有那一天的，他们一开始就走得太近。
　　间中有过几次的不愉快插曲，好象一个人被迫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半途经过几次阻挡，缓冲了几下，终于没死。这样的结果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他们都是太自信太要强的人，他太要强，当事业上出现一点小挫折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地旁观，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从而感到安定。他安定的时候，很可爱，一如在她身边熟睡的样子。
　　她曾比喻他们的爱情如同钢管，如果是竹子，则极韧，风来的时候会作柔软的妥协，所以它逃过了折断的厄运；钢管看似坚强，可是一旦有外开的强大力量压下来，立刻就土崩瓦解了。
　　她以为有过缓冲，掉下去就不会太痛。可是当他绝然的身影远去的刹那，她终于泪如泉涌。
　　她当然没有死成，只是毁了一张原本并不难看的脸。
　　幸运的是她生在科技发达的时代，高超的医术给了她一张近乎完美的容貌。当纱布揭开的时候，她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
　　是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若干年平静地过去了，她去了日本，5月的日本，遍地开满了朵朵的白色菖蒲。
　　日本艺妓的雅称就是“白色菖蒲花”。
　　她惊为天人的容貌令她的身价不凡。只是她，依旧忘不了他。
　　她白天读书，夜里陪酒。白色菖蒲银座夜。
　　他也来到了银座。他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某夜他独自来了她坐台的吧，悄悄地喝，暗暗地抽，冷冷地愁。
　　他的眉尖，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愁，她就是因为那一股魔力而情不自禁迷上了他。
　　那愁还在。
　　他们猛然四目交投。
　　她心里一阵战栗，他心里一阵悸动。
　　他还是爱她。他的眼睛里遍布的都是柔情，给她给她。
　　一切都在不言中。
　　是夜突兀的疯狂，一如当初他们一见钟情的夜晚。也是5月。
　　他熟睡的样子还是一如当初，一点都没变。她激动地哭了。
　　星光灿烂，她却失眠了。不知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感动。
　　他脱下的衣裤都扔在一边，皮夹掉在了地上。她小心地去捡起，小心地拂去上面几点灰尘。正要给他放回裤袋里，却蓦然看到了皮夹背后的照片。
　　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一样惊为天人的容貌。
　　只是不是她，绝对不是她。照片的背后，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她抬头，看见了对面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
　　她竟然，换了个和他前任爱人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个女人，当初狠狠地抛弃了他。
　　5月的夜晚，是那么寒冷。
　　她终于明白，他眼里的那股绕指柔，其实是给那张脸的，而并非她。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当初他能错过那艳丽的玫瑰，那日自然也能放弃淡雅的白菖蒲。
　　夜未央。她知道现在，该是自己悄悄走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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